“是偏殿,不是寝宫啊。”
赵佗站在门口,微微点头。
他隐约能猜到皇帝在庆功宴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将他和苏迦莎叫到这里来的原因。
宦者传令后,赵佗在殿外脱下鞋履,走了进去。
刚进殿中,他就看到始皇帝正坐在华丽的帝榻上,低着脑袋,认真注视着案上展开的缣帛。
苏迦莎则是跪在地上,半倾着身子,手中握着一杆笔,像是在缣帛上写画着什么。
赵佗眨眨眼,这模样像极了家长监督小孩子写作业的场景。
不过只是一瞬,他就明白了过来,那长长的铺展在案上的是一幅地图。
苏迦莎正用笔在地图上画着东西。
始皇帝观看的模样十分认真,目光随着苏迦莎的笔转动。
赵佗默默站立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片刻后,苏迦莎放下手中毛笔,说道:“禀陛下,这就是臣妾所知,月氏以西的大概情况。不过臣妾并未去过这些地方,多是听族人以及来往的商人所说,这个地图应该和实际情况有所差异。”
秦始皇点了点头,有差异才正常。
他盯着苏迦莎最后停笔的地方,问道:“你所言之大宛,距离我大秦当有多远。”
苏迦莎略微思索,道:“约万余里。”
始皇帝眉头皱了起来,他手指在案上轻轻叩动,嘴里低语道:“万余里啊。”
万里之途,在当今这个时代,可以说得上是极其遥远的距离了。
而且听苏迦莎说,这上万里的路程里,可是有不少地方是大漠、戈壁之类,并非通途。
不过始皇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西域之人能从彼处来,大秦的军队自然能往彼处去。
他抬起头,看向垂手立在殿中的赵佗。
“臣赵佗,拜见陛下。”
赵佗忙行了一礼,不管他爵位如何,见自己这位皇帝岳丈,礼数是必须到位的。
始皇帝笑道:“武功侯,你到朕这边来,看看这地图。”
“唯。”
赵佗应了一声,迈步上前。
苏迦莎侧首相视,见到赵佗的身影,眼中多了一丝安定。
赵佗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目光落在案上铺开的地图上面。
大秦居于地图正中。
在秦国三十六郡外,东北有标记东胡、朝鲜等字样,南边则有西南夷和越人。
被赵佗刚刚打下的河南地、阴山等区域也被笔圈了起来。
上面写上了北地、九原等郡的名称,竟是已经将那片广袤的土地做好了规划,一部分划归北地郡,一部分为九原郡。
不过这些地方,赵佗只是瞥了一眼,目光扫过大河以西的月氏所在,落到了更西边,由苏迦莎所写的那些国家的名字上面。
乌孙、楼兰、精绝、龟兹(qiūcí)……
一直到最西边的大宛!
地图画的有些草率,赵佗看的也马马虎虎,并不知道画的对不对。
毕竟他也只听过什么乌孙公主,精绝女王之类的故事,那地方小国林立,具体的哪个国家谁在谁边上,怎么可能记得住。
不过赵佗很清楚,这些国家所在的地方,就是后世常说的西域。
那里,是华夏与西方沟通的必经之路。
就在赵佗打量地图的时候,始皇帝激动地心情已经平息下来,目中却浮现了一抹坚定。
他为什么会在庆功宴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将苏迦莎叫过来。
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美貌让他产生了欲望,迫不及待的想要进行宠幸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叫赵佗过来干什么?
始皇帝对女人的兴趣并不大。
对他来说,之所以如此着急,主要是因为苏迦莎的月氏贵女出身,可以给他带来西边世界的信息。
在此之前,他曾通过零星的渠道,知道在月氏的更西边,还有一片非常广袤的土地,但具体是什么样子,他却无从得知。
他对此颇为渴望。
始皇帝伸手解下腰间的一块玉饰,放在地图上的那片地方。
“武功侯,可知此玉来自何方?”
赵佗一怔,见那玉洁白如膏脂,在摇曳的灯火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好玉!
赵佗好歹是贵族出身,自是有些见识。
再加上现在皇帝将这玉放在西域的地图上,哪还不清楚答案。
他应道:“敢禀陛下,此为昆山之玉乎?”
始皇帝笑道:“然也,此正是昆山之玉。昔日朕下逐客令,李斯上书谏言,就曾以这昆山之玉为喻。昆山之玉乃天下重宝,便出自于西边的昆仑山!”
说到这里,始皇帝眼中绽放出兴奋的神采。
昆仑!
传说中天神所居的神山。
屈原曾发问:昆仑悬圃,其凥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