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话题来到真正的大人物身上,杰里-纳德勒。」
「我能理解达雷尔-伊萨在他面前相形见绌,但约瑟夫-克劳利不是已经有资格竞争党团主席了吗?上个世纪就是国会议员,地位应该不会比杰里-纳德勒更低。」
「嗯,克劳利也许在民主党全国总部有些能量,但在……我们身处的现实世界里,杰里-纳德勒才是每个人都想要结交的政客。」
「Enlightenme。」
「约瑟夫-克劳利在皇后区和布朗克斯为非法移民的权益大声疾呼,而杰里-纳德勒,他的纽约第10国会选区,是除了纽约第13国会选区之外,全国范围内面积第二小的选区。但从经济重要性来说,却是全国排名第一的选区。因为,整个曼哈顿西侧,从上西区到炮台公园。切尔西、格林威治村、地狱厨房、华尔街,自由女神像、纽约证券交易所、帝国大厦、布鲁克林大桥、中央公园、旧的世贸大厦,见鬼,甚至新的世贸大厦,美国几乎所有全球知名的地标,都是由他代表。」
「哇噢。」
「是的,易,哇噢。从1993年开始,他就是华尔街与国会山最稳定的传声筒之一,也许没有之一。他的身高也许只比演讲台高一个头,但他的政经影响力,却比纽约任何一栋建筑都要高。」
「他有哪些盟友?」
「所有不是他敌人的人。听起来很滑稽,我知道,但仔细品味这句话,你就能体会到他的强大。」
「听起来,似乎所有与蓝色站在一边的人,都有求于他。」
「或多或少是这样的。易,约瑟夫-克劳利想竞选的党团主席,算是民主党在众议院的第四号人物,能做的事情,不过是制定并主持每周党团会议,和其他官方活动而已。离开蓝色过道,几乎谈不上有任何影响力。」
「而纳德勒不一样。」
「天壤之别。他是众议院司法委员会的资深成员,2007年的弹劾案,就是由纳德勒主导。最后,也是纳德勒以总统任期还有一年,弹劾已无必要为由,没有安排听证会。能够顶住党内压力,取消弹劾,一方面说明他在民主党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能看出,他在对面肯定拿到了不少隐性的好处。」
「他想推动的法案,那之后应该没有过不去的吧。」
「倒也不尽然,因为他在推动的改革,都是民主党一侧最激进的议题。联邦范围内的同性婚姻合法化、堕胎合法化、绿植合法化、伊朗核协议……很多法案,不一定要在国会获得通过,但只有他加入,才能帮助民主党把法案拿到大会上广泛讨论,在全国范围内获得好名声。」
「我明白,有些法案不需要通过。它们在众议院里存在的时间越久,争辩得越久,对某个党派就越有利。」
「是这样的。除了法案之外,纳德勒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政治资产,是他对现任总统的支持。可以说,他是党内最早发声支持选出史上第一位非裔总统的人。因此,他与巴拉克和米歇尔的关系非常好,只要到纽约,必然会跟他见面,很多联邦范围内的大事也要跟他磋商。艺术党团、进步党团、亚裔与太平洋岛民党团、全民医保党团、众议院支持堕胎权党团,跟这五个党团有关的议题,纳德勒都有关键一票。特别是最后两个,纳德勒为Obamacare的通过出了大力气,堕胎权法案也是因为有他,才能拖到现在而不被党内的反对声浪吞噬。」
「他听起来像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派的政客。」
「自由也有代价,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在政治光谱上如此偏左的。你知道他为什么能拥有这样的特权吗?」
「因为他在纽约,因为他是犹太人。」
「非常直率……但,是的。而且他不是一般的犹太人,他是国会里唯一一个接受犹太学院教育的犹太人。除此之外,史岱文森高中毕业,哥伦比亚大学本科。一边在纽约州议会任职,一边拿到福特汉姆法学院法学博士。他是犹太裔,纽约人,特别是犹太裔纽约人认可的黄金男孩,再加上他的进步政见,在这座城市里,他完全没有挑战者。」
「他就是媒体所说的那种终身制议员。」
「没错,所以,音乐现代化法案,想要关注和声量,并最终获得通过,他是必须争取的旗帜人物。由他来带领民主党这一侧的力量进行整合,最为适宜。」
“那我们用什么作为筹码来吸引他呢?”
“这是个好问题。”
乔丹-布罗姆利随手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马提尼,抿了一口,低声说道。
“你觉得他缺什么?”
“说实话,我想不出来,我的意思是,看看他。”
韩易舒展左臂,指向站在贝梅尔曼斯酒吧那幅路德威-白蒙画作前的杰里-纳德勒,他正与数位衣着精致得体,看起来就与权势和金钱联系紧密的白人男性眉飞色舞地交谈着。
虽然身形矮小而肥胖,腰围摊开来感觉比身高还长,但被围在人群中间的杰里-纳德勒,有一股超越生理限制的强大气场。
“我相信,跟他交谈的那些绅士,应该都来头不小吧。”
“差不多吧。站在最左边那个,戴琥珀色树脂眼镜的白发老头,是伊斯雷尔-英格兰德。”
“为什么这个名字我感觉这么熟悉?”
“也许是因为他的名字里一次性带了两个国家,也许是因为他是华尔街排名前五的对冲基金千禧管理的创始人,又或许是因为他买下了法兰西共和国在纽约的领事官邸当自己的住处,三种原因都有可能。”
“对我来说,必然是第一种原因。”
“永远如此谦虚,易。”乔丹-布罗姆利笑意吟吟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定你的家族也有财富在他们那里托管,只是你忘记了而已。”
“我不知道,也许吧。”
韩易耸耸肩,祂们会往哪里藏钱,他确实不太清楚,只知道每次发现都有惊喜。
“其他人呢?”
“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但离他最近的那个,埃里克-施奈德曼,纽约州总检察长。啊,还有那个,正在搓脸的那个,看到了吗?那张大长脸。约翰-塞恩,现任CIT集团的CEO,原来是高盛的总裁、纽约证券交易所的CEO,但不管履历上有多少辉煌成就,人们只会记得他是美林最后一任首席执行官……可怜的倒霉蛋。”
“哪方面倒霉了?我读到过写他的文章,2007年就拿8700万美元的年薪了。”
“这份年薪,他本来可以在美林安安静静地再拿十年,但因为美林倒闭,他必须得出来接受安德鲁-科莫的传票,接受一下《马丁法案》的刑事诈欺罪调查。”
“这不就是走走过场的事吗?”
“走过场也很累的。”乔丹-布罗姆利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没人在特别留意他们的对话之后,才嗤笑两声。
“说回正题,乔丹,既然纳德勒身边全都是这种级别的人物,他还有什么东西是完不成办不到的呢?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他提供的资源?”
“这也是这几天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我想,我们可能没办法用固有的思维来处理与纳德勒之间的关系,既然不能让他欠我们的人情,那能否……”
说到这里,乔丹-布罗姆利忽然神情一滞,飞快换上了一副公式化的微笑。
“等会儿再说,伊萨回来了。”轻声提醒后,乔丹迅速切换话题,“九月的游艇展,你订好房间了吗,易?”
“订好了。”韩易对所谓的游艇展一头雾水,但仍然配合着乔丹-布罗姆利演了下去,因为他能感觉到,达雷尔-伊萨正自他身后朝二人快步走来。
“不是蒙特卡洛吧?”
“不是。”韩易恍然大悟,乔丹所说的,原来是摩纳哥每年九月举办的游艇展,专注于展示长度超过二十米的超级游艇。每年那个时候,不管有没有新游艇的购置计划,顶级富豪们都会齐聚赫库勒斯港,欢度他们永远不会结束的假期。
亿万富豪与他的法律顾问,一边等宴会伙伴,一边闲聊豪华游艇和度假计划,而不是怎么样操控国会山的重要人物,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抱歉,久等了,先生们。”
回到二人身边的达雷尔-伊萨头发贴合得一丝不苟,鼻尖甚至还挂着一滴水珠,很明显,刚才告辞去盥洗室,是为了用冷水给自己振作精神。
虽然在华盛顿也有类似的活动,但作为身价九位数的北加州富商,来到这种十位数起步,十一位数都不算稀奇,为国家首都历史地标募款的上东区慈善晚宴,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紧张。
拥有财富,才更敬畏金钱的力量。
若是抛开国会议员的身份,达雷尔-伊萨在商业世界数十年来积累的全部资产,都不够伊斯雷尔-英格兰德正儿八经地看他一眼。
“没关系。”乔丹冲他微微颔首,“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收拢西装下摆,达雷尔-伊萨跟在韩易与乔丹-布罗姆利身后,朝贝梅尔曼斯酒吧的另一侧走去。
为了今天的募款晚宴,策划人大卫-鲁宾斯坦将卡莱尔酒店几乎所有的公共空间全数包下。在由著名室内设计师斯科特-萨尔瓦多修复的卡莱尔餐厅提供正餐,随餐竞拍一些名流的小玩意,最后一道甜品享用完毕,宾客移步蒂埃里-迪斯庞操刀设计的贝梅尔曼斯酒吧,进入自由捐赠的酒会环节。
威尼斯石膏墙、黑漆镶板、金箔与手工蚀刻的装饰艺术风格壁画、灵感源自于中央公园的各色艺术装置,由鲁宾斯坦亲手挑选的宾客名单熠熠生辉,皆是上东区显赫的名流望族。他们用指尖优雅地拈着鸡尾酒杯,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社交圈内,畅谈今年温布尔顿网球公开赛的趣事,去年在伦敦艺术展上买到的名画,以及明年该提早多久出发前往圣巴斯,方能减轻旅途中的拥堵和疲惫。
2016年8月12日晚的曼哈顿,再也没有比此刻的贝梅尔曼斯酒吧,更奢靡、更尊荣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