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方镜一句话问完,犹如石子扔入大海,激不起一点水花,反而沉沉地朝下坠落。
他再拍惊堂木,厉喝道:“周厚,本官劝你三思,不要再执迷不悟。”
周厚抬起头来,额头三道皱纹紧紧挤压在一起,凉薄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嘲讽,“草民沦为阶下囚,一切由大人做主,草民无话可说。”
于方镜来气,身体往前倾,冷笑道:“你这意思本官还冤枉你不成?”
“草民不敢。”
一百多人同时消失不会毫无踪迹,只是想要查的话却也需要一定时间,奈何周厚父子三人一问三不知,于方镜一口气哽在喉咙口。
“于大人。”一声女音开口,清如水泉,顷刻间所有人目光全放在她身上,陆安然站起身来,清洌的眉宇间神色淡泊,一双眼眸黑而平静,“我给‘周挺’验尸时,曾在他鞋底发现一撮红泥。”
云起点点头,“没错,本世子让人去查过了,好像是什么猴子山的红泥地沾染过来。”
陆安然顺着道:“我问过本地人,帝丘只有猴子山一个地方才产红泥,所以可以证明‘周挺’在死前去过猴子山。”
“猴子山有什么呢?”云起合上玉骨扇敲了敲自己的鼻子,“不就是几处破落穷山村。”
于方镜疑惑道:“可彼‘周挺’不是此周挺。”
南宫止稍作思考,立马想到:“所以假周挺很可能是猴子山的人?”
祁尚拍桌而起,情绪有些微激动,迎着子桑瑾看过来的目光,抱拳道:“臣想起来,猴子山有一个鬼巳村,原名上巳村,从半年多前村里人开始离奇失踪,到最后整个村庄再无一人,上巳村荒废就成了鬼巳村。”
“这个鬼巳村……”子桑瑾放在桌上的手握拳抵到自己下颚处,眼露几分思忖,“本宫好似在哪里听过。”
南宫止点了一句:“鬼巳村最开始失踪的那人名叫朱阿福。”
说到朱阿福,立马和金矿联系到一起,毕竟最先拿赤金石去黑市交易的便是他。
“还有胡天胡来两兄弟,也是鬼巳村的人。”
于方镜摸了一把下巴,脑子转得飞快,“也就是说,这一百四十九口人,很可能就是鬼巳村失踪村民。”抓着惊堂木用力一拍,沉声道:“周厚,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厚交叠双手在前,脑袋垂着一声不吭,竟有些负隅顽抗的意思。
人都死了化成灰,官府没有证据,至于香烛店小二尸体不过是真正的周管家一人所为,他还有周旋余地。
然而,下一刻,护卫军的到来,彻底把周厚打入黑暗。
“禀报太子、诸位大人,属下在周家人寄居的山洞附近发现几匹野狼还有一些东西。”
饶是护卫军用绳子捆绑,狼性难驯,呲着牙眼神凶狠,似乎下一刻就能趁人不注意扑上来撕咬你的脖子,拆食入腹。
还有一堆细碎的布料,偶尔一块大一点,依稀能辨认是人身上的衣物。
“养人喂食野狼。”于方镜冷哼,脸庞浮上愤怒,“光凭这一条,你就无可辩驳。”
另外周家拐卖妇孺,做账放利,于方镜这段日子也不是闲待着,居然让他找到了当年被卖的妇女,还有受周家坑害的不少商人。
证据一个个摆在眼前,周厚始终沉默,好像事不关己,只是脸上神色渐渐灰败。
云起的眼神若有所思的在于方镜和太子当中转了转,此前于方镜并不知道周家人还活着,所以收罗这些证据恐怕别有所图。
孟学礼显然也想到这些,眼眸动了动,面色晦涩不明。
不过最重的一击却来自周家内部。
“草民招了,草民全部都招了。”周家一位女仆扑跪在地,眼泪鼻涕全都往外流,“太子殿下,各位青天大老爷,这全是老爷的主意,害了上巳村的人,让他们被野狼生生啃食,又伪装成周家一百多人遇难。”
“老爷说有了金矿,周家这些家业算什么,换个地方照样风生水起。”
“他怕了,贩卖妇女幼童那些事,官府早就盯住他,又怀疑有把柄在官府手里,所以从胡家兄弟那里知道了金矿后,就想出了这样一招,准备来个金蝉脱壳。”
“还有放利,周家人逼死过一个商户,帝丘陈村人氏,大老爷你们可以去查。”
她说话颠三倒四,但又句句重点。
周厚脸上的肉狠狠颤抖了几下,怒目而视,“蠢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