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民指头搭在吕律手腕上,摸了半天才慢慢抽了回去。
“嘶……这也没问题啊?”他也犯难了。
吕律收回手,将袖子放下:“那你说我这气色……”
他顺便将王德民家挂在窗子上的镜子拿了下来,对着自己一通照,只觉得有些憔悴,并没看出有啥不妥。
“怎么说呢,你这趟回来,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觉得有些异样,有一种阴郁的感觉,还有些凶,对,就是凶!就是突然看到,会觉得怕不是来打人的吧?”
嗯?
吕律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东西又被触动了一下。
他转头看着陈秀玉:“媳妇儿,你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有这种感觉?”
陈秀玉这次没有犹豫,只是小心地点点头:“昨晚你又做梦了,让人有些害怕!”
这下,吕律能确定了,问题不在孩子吕正阳身上,而是就在自己身上。
大概是因为还小的缘故,对气息和安全感有更直观的感受,所以,变得很敏锐,本能地害怕、抵触。
而且,老是做梦这事儿,有些不同寻常。
吕律不由又想起了泡澡时的梦。
他长长舒了口气,冲着王德民笑了笑:“可能是吧,这段时间在外边打猎可能有些影响……行吧,大爷你忙,我还得去洄龙屯一趟,去给金家宝,金大爷也送点东西!”
吕律说着下炕穿鞋子:“多少钱?”
王德民白了吕律一眼:“你小子,多大点事儿,还跟我提钱!”
吕律笑着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叫上陈秀玉,抱着孩子,出了王德民家,坐上爬犁,赶着前往洄龙屯。
花了二十多分钟,吕律赶着爬犁到了洄龙屯,在院子外边的时候,看到金家宝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拿一块油布垫着,正在用侵刀打理一只放在油布上的半大狍子。
“大爷……”吕律笑着打了声招呼。
金家宝抬头看了看吕律,走过来打开院门:“这次又想打点什么?”
“不打东西就不能来看看你啊!”吕律笑道:“我这不是刚从山里回来,带了些飞龙、马鹿肉、熊腿肉和在江里打的鱼来送给你!”
金家宝难得地冲着吕律笑了笑:“可都是些好东西……昨天梁炮也给我送了些过来。”
“他送的是他的情分,我送的是我的!”
梁康波的木刻楞建造起来,已经搬新房子里去住了。刚才吕律经过梁康波老房子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那里已经彻底变成了鸡圈和猪圈。
他家里还没办乔迁酒席,按照一路上回来的说法,会在年前,挑选个日子,办个宴席。
金家宝点点头,把吕律递来的东西接了过来,打开来一看,满脸欣喜:“真羡慕你们这些会打猎的,总能吃上好东西,不像我,弄个狍子都费劲,去了好几个地方,撒了不少药豆,才搞到这么一个。”
“药豆闹的猎物,还是得小心啊,都不知道它究竟吃了多少,万一吃得多了,毒性也大呀,吃的时候,还是得好好处理一下。”
吕律看着那只口吐白沫,发紫的舌头歪挂在嘴丫子的狍子,提点了一句。
“这个我有经验,不是一次两次了……”金家宝笑了起来,露出一嘴的黑牙:“走啊,到屋里去喝水!”
吕律摇摇头:“改天吧,这刚从山里回来,整个人累得慌,就想回家里炕上躺着,我就过来看看你,然后打算回去睡觉,你也有事情在忙……走了。”
心意尽到,吕律也确实没啥想说的,不打算在这里逗留。
“得空到家里来坐!”金家宝也没有刻意挽留。
不过,这一次,他一直跟着吕律送到了大路上才折返回家,一边走,一边还微微笑着,像是碰到了啥喜事儿一样。
见吕律赶着爬犁要回草甸子,陈秀玉却没有立刻上爬犁,而是看着吕律:“律哥,咱们都到洄龙屯了,要不,顺便去找一下刘大山?”
“王大爷不都说了吗?孩子没问题,很有可能是被我吓到了!”吕律伸手揉了揉陈秀玉的头发:“可能问题出在我身上,过上几天就好了。”
“就去看看嘛,不管怎么说,求个心安,万一有用!”陈秀玉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吕律。
求个心安?
吕律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
来都来了,顺便去问问,说不定他们这些人常年搞这些事情,又能有什么说道,去听听也好。
两人就在路边随便找了个人,打听了刘大山家的位置,赶着爬犁直接找了过去。
刘大山家所在的位置就在洄龙屯最靠后的地方,三小间泥板房——也是木刻楞的建造方法,不过,用料没有多大讲究,弄出框架后,用黄泥糊缝抹平而建成的房子,外加一个用柳条简单编织的小院,别的也没啥。
吕律领着陈秀玉到了院子边,冲着里面喊了两声,一个老妇人开门出来:“你们是有啥事啊?”
“我们是来找刘大爷的,最近孩子有些不乖!”陈秀玉上前说明来意。
那老妇人左右看了下,见周围没人,小跑着到院门口,压低声音说道:“跟我进屋!”
这怎么看,都有些心虚的感觉。
但既然来了,吕律也不再多想,跟着老妇进了屋子。
屋里陈设很少,而且大多老旧,也没其他人,就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瘦削的老人斜躺在炕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吕律看到他左边胳膊软塌塌的垂放在炕上,像是一段干枯的柴火。
早些年被斗,弄残疾的应该就是左手了。
见到吕律和陈秀玉进来,刘大山用右手撑着,坐直了身体:“你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