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凯是被吕律用石头砸醒的。
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始终不见戚文凯醒来,懒得用冷水去泼,看着他摊放在河滩上的手,于是抓起了一个拳头大的鹅卵石,扬起一米多高,指头一松,石头砸在戚文凯沾满血迹的指头上。
十指连心!
很随意的一个举动,却能让人痛彻心扉,然后,戚文凯哆嗦着被砸的手,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惨叫连连。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在一旁坐着的吕律,神情一下子变得惊恐无比。
“其实我找过来,不只是因为你追杀我的大舅哥把他弄残。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是我把他引上了淘金这条太容易让人利欲熏心的路子,错在我。
当然了,他自己不听劝诫非要走上这条路子,也是个大问题,毕竟,一个农村孩子,过了不少苦日子,又没啥见识,得到了这种能轻易发大财的路子,陷进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我只是自以为一向听话的他能真的把我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不过,好歹算是捡了条命回来,也算是他的运气。
但你追杀他的仇,却是不能不报的。”
吕律只是在戚文凯醒来的时候瞟了他一眼,就看向远处,长吁短叹的,有种暮气沉沉的感觉,举止神态,和他这二十多岁的身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说话的时候,更像是自言自语。
“其实,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们上辈子就认识。
在山里第一次碰到伱花钱请我们用马去帮你拖汽车的时候,我当时就想杀你了。但当时不好当着我的那些兄弟下手,你们也有七八个人,没太大把握。
后来又觉得,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都没有啥交集,平白无故shā • rén,也说不过去,还会牵连不少无辜,也就把这心思给压了下来,不断地说服自己,放下,看开。
对,上辈子……上辈子你我可是好友啊,可偏偏到头来跟人合伙算计我,弄的我努力多年的心血,一朝败尽,还负债累累,我可是还记着你领着人上门说是看望,实际却是催债,把我一家子往死路上逼的时候,那趾高气扬的嘴脸。
放下、看开,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打心里,不杀了你,我这辈子都活不舒心……意难平啊!
只是没想到,这可能是老天的安排,上辈子牵牵绊绊的人,在这辈子还是会搅合在一起来。只是时间提前了,而我也变了,不再是那个轻易就能跟人交心的人,我也学会了你们的狠辣。
也真正明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花了一辈子才懂得的东西。”
吕律说到这里的时候,回头看向满脸苍白,瑟瑟发抖的戚文凯。
他此时的神情,除了恐惧,更多的是茫然。
大概觉得此时的吕律,张口闭口上辈子,跟个神经病没什么区别。
偏偏此时的吕律,又说得煞有介事,像是真有其事一样。
“你个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戚文凯忍不住大叫起来。
“我倒是希望我疯……那样就可以啥都不用想,啥都不用做,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又是另一种体验。”
吕律长叹了一声:“可惜,我很清醒,出奇的清醒。我也明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但总该有个限度……要怪就怪你给了我杀你的理由了。”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你放心,你们三个,已经有一个被我送上路了,再把你送下去,你们也算有个伴,将来,可能第三个也会下来陪你们,在我遇上他的时候。”
憋在心里的话,一直没有个合适的人能说,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吕律心里的憋屈,随着长长的一口浊气吐出,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他微微笑了笑,调转枪口,对准戚文凯的脑袋:“我估计,我就即使是死了,你们都还没有放过我上辈子亏欠的家人吧!”
“我……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现在都这样了,我求你放过我……”戚文凯不停地哀求。
“放过你……那是需要代价的!”
吕律皱了下眉头:“得看你付出的代价够不够!”
“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这几年,我一直在领着一帮兄弟淘金,除了花销,还是积攒下来不少,还有……还有不少劫来的金子……”
每个人都装备上了五六半,仅仅是保护自己,不打别人的主意,这才真见鬼了。
所以,吕律在听到戚文凯说劫道这事儿上,一点都不惊讶。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戚文凯的下文。
“这些金子,有不少已经卖成钱,有八万多了,还有些请人练成了金块,有十多斤……只要你带我出山,饶我不死,就全是你的!”
“你觉得你现在,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
吕律淡淡笑了笑,一一翻找那三具尸体,发现除了零散的几十块钱和几个小袋子中装着的砂金,别的也没啥。
吴彪都转行做生意了,他也不想再用这些枪去换钱,带回去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那些枪被他直接扔河里。
紧跟着是将尸体一具具扔入河中。
这河流会将他们送入主流,然后再送入边境的大江,就即使在什么地方搁浅了,也会成为野兽的食物,或是在这三十来度的天气中成为绿头苍蝇的最爱。
随后,吕律钻进他们的窝棚,很快翻找出几个背包,除了些食物、dàn • yào还有一袋子十多斤的砂金,再没多余的东西。
钻出窝棚,他来到戚文凯旁边,将他身上也搜了个遍,倒是找出了一个贴身的笔记本子,里面记了不少东西,大都是每次淘到或是劫到的砂金和分赃情况,包括从陈秀清这里弄到的那些。
“果然有不少,也害了不少人了……”
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他随手将本子扔到窝棚里,顺便点了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