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轰隆隆————
凡人或还未有感知,但鬼街中却是翻天覆地之势。
一切鬼屋在颤抖,一切街道上铺筑的砖石犹如灰色蝴蝶哗啦啦飞起,又被掀着在半空湮灭,好似那焚烧着被狂风吹上天的纸钱。
这震感的源头来自于鬼街尽头。
便是站在入口处,此时也能看到尽头那恢弘壮观却又诡谲的一幕。
那是高入云端,踟蹰灰雾间的斑驳青铜大门。
门头衔环早已腐破不堪,而衔环之兽亦是破烂模糊、好似才刚刚出土的老宅,年久失修。
骤然之间,那些衔环之兽彷如活了过来,一只只惨白的瞳孔猛然睁开,便连腐朽的衔环之处亦是张开,化作了满是獠牙的利嘴。
整个鬼街好像活了过来。
九门,便是九颗龙头。
龙头开口,狰狞着,张牙舞爪着。
这一幕便是之前殓衣斋和奇兽园合并时都未曾发生。
但现在,却出现了!
这只能说明一点:事态比起当年莲教入玉京更加严重了!
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绕着李元旋转的。
就在李元安静修炼的这些年里,各方暗潮已经瞥开了他,而酝酿了一波恐怖的浪潮。
他或许对这些浪潮曾有所感,但只是在边角之处意外地惊鸿一瞥而已。
现在,当事态彻底爆发。
他才看到,但却还未看清。
他不是全知全能,大事件也不会总把他卷入其中。
此时
李元默默站在鬼狱一侧的山峦上。
他肩头蹲着乌鸦,背后靠着树姥姥。
而脚下那挂满铁笼的黑白阴域里,黑裙的阎君娘娘满身浮绣百鬼,双手交垂,正安安静静地盯着不远处。
而在她身后.猪,冻僵女鬼,两个卖花小女孩,负石胖鬼,握着铁钳的瘦鬼,背着铁笼的白衣女鬼一一站列。
李元和阎娘子平日里自然不曾缺乏交流,所以他明白了一点.想要维持住“人性”对恶鬼来说是一件极难极难的事。
刚开始或许还好,但随着自身越发强大,那便再难维系。
这就好像普通人无法承受恶鬼的力量一般,恶鬼也无法承受人性,尤其是阎君娘娘。
这一点,不独对阎君娘娘有效,对所有开了灵智的恶鬼都是一般。
只是不同的是,若是吸取多了,阎君娘娘会失去人性;而其余恶鬼吸取多了,则是会失去原本的灵智。
所以.各方恶鬼都会相当克制,尽可能不让自己吸收一些“杂鬼”,而是成体系的维持自己的整体性与dú • lì性。
可若是想要再进一步,只能吞噬同类。
那便是禁忌之间的互相吞噬。
在吞了花店了后,阎君娘娘一直克制着自己,也一直努力地消化花店,如今她是彻底消化了,并且靠着香火的奇特作用而建立了越来越多的与人间的联系。
但若是面对禁忌之间的疯狂厮杀和吞噬,她的人性会有一定几率消失,这是她担心的事。
这些事,李元自然也知道。
所以,鬼门才颤动,他便迅速来到了鬼狱附近。
他绝对不可能让阎娘子消失。
此时,他安静地看着远方的旷野。
那旷野现在什么都没有。
可很快,阎君娘娘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她还未动,但她身后的饿鬼却不受控制地前进了起来。
打着响鼻、喷着白气的猪在前开路,胸背相贴、骨瘦嶙峋的饿鬼们佝身屈背,蹒跚而行,簇拥左右.
宛如阴卒过道一般,猪,饿鬼纷纷消失在空气中。
李元瞳孔紧缩。
他知道,猪不是消失,而是去了鬼街。
就在刚刚,有人在用其他禁忌的恶鬼道具正疯狂地攻击着阎君娘娘!!
他视线迅速转动,想要看清目标。
但一时间,竟是寻不到人。
一种难以置信的念头冲上他脑海。
因为阎君娘娘居然也没动。
这说明.使用恶鬼道具的对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阎娘子无法杀了对方,所以只能直接去寻找该恶鬼道具幕后的鬼域。
阎君娘娘无论多么地怀有人性,但终究还是恶鬼。
作为恶鬼,她就不可能逃脱恶鬼的基本特性。
便是她能用人性压下一次两次的规则,但却不可能压下数百数千次连续爆发的规则。
猪和饿鬼之后,则是冻僵的青衣女鬼。
女鬼带着诡异的笑,身子咔咔地动着,好似无数冰霜在压缩。
它走动之间,冰雪相随,冰雪上又隐约显出一具具尸体。
那些尸体好像活了过来,一个个睁着惨白瞳孔,在地面上匍匐,痛苦地爬行。
冻僵女鬼带着这些冰尸又旋即消失。
再后,白头巾小女孩推车,红头巾小女孩挎篮,前者摇摆着身子,后者蹦蹦跳跳也跟着消失不见
再接着,胖鬼,瘦鬼,都消失了。
只剩背着大铁笼子的白衣女鬼还在阎君身侧。
阎君娘娘一动不动,而或许是恶鬼减少了,李元这才瞧的分明。
在阎娘子身上缠着无数的线。
那线极细,极隐蔽,在阴气里便如白炽灯下的蜘蛛网。
阎君娘娘就好像被这许许多多蜘蛛网困在中间的“猎物”。
只不过,这“猎物”太大太大,大到那蜘蛛网成了笑话。
然而,这些线的真正作用却只是媒介。
一个推动阎君去冲击鬼门的媒介。
“极乐园!”
李元瞬间明白了对方是谁。
但对阎娘子出手的却绝不是极乐园,而是某些人。
极乐园的一些恶鬼道具非常特殊,其“专精方向”好似是距离。
无论是之前的“千里一线”,还是李元初期遇到的那名叫常戚的行骸手持的“粘物之线”都是“攻击距离”极远。
这就导致了,对方可以在阎君娘娘的攻击范围之外攻击。
而阎君娘娘却无法对攻击范围之外的他们出手。
可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有两个前提:
一,对方能确定阎君娘娘的方位;
二,对方拥有足够多的恶鬼道具。
李元猛然侧头,看向身侧小乌鸦,迅速问道:“为什么你娘今晚会出来?”
小乌鸦道:“年末,娘说要召见无常和神庙守卫”
李元道:“所以,她根本不是感到了鬼街动静,才外出的?”
小乌鸦道:“是的.爹,你是说无常和守卫里有坏人?”
旋即,她道:“项颜不像坏人,我.我一直都看着她。”
李元看着那些线。
那些线很是缥缈,也很是细小。
除了在阎君娘娘周身才展现出端倪,在外却是都消失在了夜空里。
小乌鸦有些慌,“爹爹,我们怎么办?”
李元冷冷道:“图穷匕见,但首先我们得弄明白.这匕首想刺的是什么?”
小乌鸦听爹爹说过“图穷匕见”的故事,在那故事里,匕首刺的自然是当时的一位君王,可现在.
小乌鸦试探着道:“他们要娘去和其他禁忌融合?”
李元道:“这只是第一层。”
他思绪如电,一切都清晰无比地呈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