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八月,纪元海和陆荷苓两人等待着录取通知书,也都在学习新的专业知识。
进大学内需不需要认真学习?
后世某些人、某些学校里面流传的是,大学根本不需要学太多,玩到毕业找工作就行。
但是事实上,大学毕业门槛很低;大学真正学有所成,无形的门槛却很高,高到有些人大学毕业后成了牛叉人才,而有些人大学毕业后找工作都难……这需要极强的自制力,还需要很强的学习能力。
当然了,相关专业的老师是不是大牛,也同样重要,甚至影响成才的上限。
如今这个时代,跟后世不一样,但是大学内的逻辑是一样的。
你如果只是想要毕业,然后找工作,这是一种相对较低的事情;包分配的时代,纪元海这个省大学政法系的学生,毕业之时是直接提前锁定某些方面工作的。
但要说被人欣赏,能力出众,那难度可就大了。
都是认真学习考上来的学生,谁比谁能力更差?为什么你就能出众?
当然了,纪元海和陆荷苓两个人学习的一方面是为了上学做好充足的准备;另一方面是也是充实自己,打发时间。
在这个没有娱乐的时代,他们俩又不参与劳作,还不如学习看书来打发时间。
这一天学习累了,纪元海看了看院里面水池子已经没有鱼,跟陆荷苓招呼一声:“今天出去到跃进河钓鱼吧?散散心情?”
陆荷苓点点头应了。
俩人什么也不用收拾,骑上自行车,沿着乡间小路就往跃进河去。
生产队的社员们还在田间干活,偶尔有抬头看见他们俩的。
“元海,出去啊?”
“嗯,出去!”纪元海便回答。
“元海,考的咋样啊?能上大学不?”
纪元海便摆摆手,没再停下说话,骑自行车往前走。
到一个田间十字路口,树荫下七大爷纪保田跟葛队长俩人正坐着抽烟,叫住了纪元海跟陆荷苓,问的话也是一样。
纪元海停下自行车跟他们说了一下:应该能考上,就看通知书来不来了。
葛队长说道:“元海,你是眼看上大学的,脑子好用,我问伱个事。”
“葛队长,您说。”纪元海回答。
“你知道生产队以后是啥样不?报纸上说没说?”葛队长问。
纪元海看了一眼七大爷纪保田。
纪保田嘿嘿一笑,叼着烟,也不说话。
“报纸上也没说啥,以后啥样真不好说啊。”纪元海说,“反正咱们县里试点听说已经有了两三个地方,都还行。”
葛队长点点头,没再说话。
纪保田说道:“元海,你跟荷苓忙去吧,我们还得干活。”
“这庄稼地的活,一年四季忙不完。”
纪元海点点头:“那我们走了啊,七大爷、葛队长。”
招呼着,离开了小山屯的农田范围,沿着水渠往跃进河。到了跃进河边,见到不少孩子光屁股在里面洗澡,欢呼叫喊不断,岸边还放着割草的箩筐,明显有的孩子回家之后要挨揍。
纪元海和陆荷苓都不由地感觉好笑。
“荷苓,咱们回去?”
“干脆沿着河堤散散步吧。”陆荷苓笑着说道。
本来也不是一定要吃鱼,更主要的是整天学习,出来散散心。
两人便推着自行车,在河堤上沿着树林慢慢走着。
陆荷苓说起来王晓红去县城跟刘香兰居住的消息,也说起来刘香兰一直以来的辛苦和心意,让纪元海千万记得。
“要说这里的环境,比省城的公园自然的多,也更加生机勃勃。”陆荷苓说道,“我以前挺厌烦这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主要是每天疲累,吃喝都难,还有成分问题,前路不明。”
“周围的一切环境,我都感觉没意义,糟透了。”
“现在静下心来再看,其实单纯论景色,乡下的和省城的各有优劣。自然清新和精致剪裁都是一样的喜人。”
说到这里,陆荷苓自嘲地一笑:“元海,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挺浅薄的人,吃饱喝足了,身边有人温暖我,我才有欣赏景物的心思?”
纪元海不由地笑起来。
陆荷苓看向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说的这个问题。”纪元海说道,“谁能真的饿着肚子,饱受折磨,精神迷茫的时候,欣赏花草绿树?这是谁都做不到的,至少也得等吃饱饭才能有闲情逸致。”
“你怎么能把人类所有的共性,归结为你一个人身上的浅薄?”
陆荷苓认真想了想:“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纪元海见她这般表情,俨然跟自己探讨学术,顿时又是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捏住她挺翘的鼻子。
陆荷苓呆呆看着他:“元海?”
纪元海凑过去封住她嘴,亲了她一口。
陆荷苓本来还不明所以,脸迅速涨红了,急忙左右张望,生怕别人看见了。
确定没人之后,她松了一口气,看向纪元海:“元海,你刚才憋着我了。”
“我不信。”纪元海说道。
“真的,哪有捏着鼻子还亲嘴的?”陆荷苓小声抱怨。
“我不信。”纪元海说着,放好了自行车。
伸手搂住陆荷苓的腰肢,又亲了过去。
片刻之后,问道:“这次不憋着了吧?”
陆荷苓被他亲的有点茫然:“嗯?”
纪元海又把头凑了过去,陆荷苓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挡住,嗔怪地看着他:“在这里怪不好意思的。”
纪元海笑了笑,又推起自行车,在河堤的林荫小路上慢慢走。
“荷苓,刚才说起了省城,我们应该也很快去省城上学。”
“跟我说一说,你过去的事情吧。”
因为陆荷苓的过去一直是她的伤痛,纪元海也从来不打听这方面的事情,以免让她伤怀。
不过眼看即将去省城,纪元海还是要问一问。
陆荷苓听了这话,没有再抹泪哭泣,或者怔住失神。
过去的一年时间,她跟着纪元海度过了作为新婚妻子、作为备考学生、作为小山屯会计的一年……很充实很丰富,一开始伤痕累累的心灵,已然愈合。
一颗心,系在了眼前的丈夫身上。
如今再想起那些往事,终于也不再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仅仅是伤感一笑,陆荷苓便坦然说起来:“我姓什么叫什么、年龄多大,生肖是什么,你都是知道的。”
“论起来家庭背景,我父亲原来是省城豪绅家的儿子,后来专门研究一些中外文学方面的事情,我母亲也是以前上过女校的大家闺秀。”
毫无疑问,在之前两口子成分都有严重问题,而且陆荷苓的父亲还是以研究中外文学获取了国家分配的福利房子,这一下子风暴来了,可就倒了大霉。
幸幸苦苦撑了很多年,当陆荷苓去年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已经陆续去世不短的时间。
陆荷苓只知道了一个农场的名字,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纪元海点点头:“国家福利分房国家肯定收回了,这没什么可说的,当初你父母的遗物遗产,还能找得回来吗?”
陆荷苓摇摇头:“我从没想过。”
“我当时只感觉活着没有意思,如果不是你劝我,而是别人让我嫁过去,那我干脆就死了。”
“你父母的亲戚呢?”纪元海又问。
“我爸原来的时候跟陆家联系并不多,也并不太亲,我听说他好像是很久以前跟家里彻底决裂离家出走,后来才自己娶了我妈,有了我。”
“要是按照那个时代的豪绅做派,他应该是很早成家生孩子,继承家业的。”
“我妈的亲戚倒是一年来往几次,我也有点印象,不过后来也挺让人伤心的。我爸的学生、我妈的朋友、我妈的亲戚,都像是吃错了药,一个个对着我爸我妈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