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自山阴西行,还带上了赵士程家的哥哥弟弟嫂子侄儿,把官道给挤得满满当当的。
刘邦有些急,所以他才没在山阴待多久;但他也不是特别的急,因为心里有数。
比如说他知道临安仍是座空城,并没有多少兵马,比如说他知道自己从州郡上叫来的人,多半都依着自己;再比如说,今日赵士程大婚,这条路是他的必经之道。
可是才出了山阴县城五十里,他们的队伍便停了下来。
准确的说,是皇帝停了下来。
那官道的另一边,恰好是临安到明州的运河一段,受了临安城的影响,这本该是热闹的地方,如今却变得有些冷清。
一路过来都是如此,可偏生到了这一段,却聚拢了好多的人。
人一多,要么就是出了事,要么就是将要出事。
不管是哪一种,刘邦都是要去看看的。
让黄彦节骑马去了,没一会儿,这老宦官便拍马回来:
“原来是有个书生要去投河,已经在渡口边上站了好几个时辰了。”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皇帝还没有所表示呢,陆宰便已经发自内心的鄙夷了起来。
这么冷的天,这里虽然比不上颍州,但跳下去也难免冻坏了身子。
也许是想起了老王头,刘邦便多问了一句:
“知道原因吗?”
“官家宽恕则个,旁人都说是不知,只是有认得他的,不停的在旁边劝着……听那意思,好像还是太学里的学生呢。”
这下子,皇帝更是不想走了。
莫不是在临安受了那些人的气?
如此的话,老子已经回来了,他马上就能报仇了,可别死在了胜利的前头。
想着,便让黄彦节去把那人给带过来,而这位刚想离开,陆宰像是想起了什么……这里距离山阴不远,又是个太学生,兴许自个儿也认识说不准。
若是哪个旧交家的儿郎,倒是不能坐视不理。
便与皇帝说了,跟着黄彦节一起去了。
从上到下边的河岸上,穿过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隔着远远地,陆宰便看见了那人的身影。
初时只觉得眼熟,但走得近了,他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
这不是陆游,不是他的亲儿子,又是何人?!
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的身上,陆宰忽地有些慌了神,连忙喊道:
“陆……陆游?”
陆游转过身来,见着了自己的父亲,原本已经黯淡的眸子忽然有了些光彩……但也只是一瞬的时间,他眼睛又暗了下去。
“爹,您回来了。”
“我儿,你这是作甚?!”
也许是终于有了可以说话的人,陆游再也忍耐不住,不住地开始掉泪:
“父亲……儿子不孝……您原谅我,您照顾好娘,您……”
他边哭边说,说话便少了许多的逻辑,但隐隐约约的,陆宰还是给听了个大概去。
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陆宰跟着皇帝,只知道赵士程要成婚,但是谁家的姑娘却没有多问。
没想到,居然是唐琬。
起居舍人心里头是又气又恼又恨,气恼自家儿子如此不中用,恨他娘把他给惯坏了,居然把性命给当成了儿戏。
“你这孽子!陆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自古成大事者,有哪个是像你这般,在一女子身上消磨功夫的?”
“你把她看得比你爹还重要,比你娘还重要吗?你宁愿舍了爹娘,也要自行了断吗?”
陆宰与天下绝大部分做爹的人一样,明明可以说两句好话儿的时候,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非要说些伤人的话儿出来。
陆游朝着陆宰磕了个头,又往前走了一步,却被黄彦节给叫住了。
当局者迷,这个时候,陆家一老一少两个才子,竟然还不如这宦官机灵。
“陆公子慢些!您父亲的东家就在上面,倒不如与那位说说,他定然可以帮得上您的忙!”
这里人多,黄彦节不好报出皇帝的身份,但陆游也不是傻子。
他爹是起居舍人,他爹的东家,还能有谁?
他好不容易生出了些希望,却被陆宰给叫住了:
“你要死便死罢!我只当未曾生养过你,你的那些腌臜事儿,莫要去扰了人家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