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自从离开诸葛玄后,便来到荆州南阳避难,这半年来,天下发生了许多事情,消息一个个传来,有的出乎诸葛亮预料,导致其先前对天下大势看法,也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误判。
他看着地图,越发想不清楚天下形式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干脆将之扔在一边。
透过草庐竹窗,外面空山幽谷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诸葛亮想起昨日除了杂草,今日倒是不需要下地了,便拿了一卷竹简,斜靠在床边的竹榻上。
窗外的景象在他眼中,仿佛又变成了地图上的山川形貌,诸葛亮不由想起刚去世的叔父,心中忧虑无法排解,便一边用逐渐敲打着床头,一边低声长吟起来。
他吟唱的乃是梁甫吟,乃是他自作的一首乐府诗,吟唱时高低流传,宛如乐曲。
诸葛亮虽然年少,刚止十六岁,但身形已经长得颇为高大,连带中气十足,声音响亮,以至于越到后面,吟诵之声越发响亮,回荡在山谷,如同虎啸龙吟一般。
草庐外面传来人声,随即柴扉的门被敲响,诸葛亮迎出屋外,发现是几个朋友来了,他拉开柴门,依次见过,对几人笑道:“诸位今日倒是来得早。”
为首之人笑道:“胸怀天下,秋日高卧,和声长吟,宛如伏龙,可称孔明为卧龙也。”
说话的乃是徐庶,自元直,颍川人,中平六年为人报仇后逃走,初平二年来荆州避难,广交友人,钻研典籍,自此所学日精。
其他两人听了,皆是抚掌笑道:“此号甚佳。”
石韬,字广元,和徐庶同是颍川人,随徐庶一起逃至荆州游学。
孟建,字公威,汝南人,也因事来南阳避祸。
此三人虽然年纪都比诸葛亮大很多,但机缘巧合结交之后,都为诸葛亮才学折服,故以友人相称,号称四友。
如今诸葛亮见徐庶称赞自己,不禁谦道:“论谋算天下运势,胸中运筹帷幄,亮还差得远。”
“单就这半年来,天下的发生的事情,就出乎远远出乎亮之所料,漏算误算颇多,实在惭愧。”
他将三人迎了进去,徐庶坐定后,叹道:“确实这十年来,天下风云际会,英杰各显峥嵘,如今天下形势数变,竟隐隐有了大战一触即发的迹象,两年前谁又能料到呢?”
几人深表赞同,石韬开口道:“天下之变,皆赖于数地之胜负,数人之谋略,几位以为,谁才是当今天下的英杰人物?”
孟建抬手道:“我先抛砖引玉!”
众人皆大笑,“公威先说。”
孟建便道:“河北袁本初,四世三公,门多故吏,虎踞三州,可谓举手间搅动天下之人物。”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孟建又道:“淮南袁公路,兵粮足备,占据豫州扬州,窥视荆州,可为袁本初强敌。”
众人点头的同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忧色,南阳乃是荆州门户,想要打下荆州,必先取南阳,而袁术势大,早就图谋荆州,迟早会来攻打,到时众人居住的地方,怕是也不安全了。
徐庶叹道:“南阳这一年来,也是多事之秋,天子东归引起了一连串的事件,尽然波及到此,结果也真是料想不到。”
“张济纵兵攻打南阳穰城身死,其侄张绣驻兵宛城,虽然和刘荆州和解,但西凉兵凶横,南阳怕是从此多事了。”
众人深有同感,心情不由沉重不少。
石韬说道:“真要打起来,咱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挡兵灾,只怕只能去荆州游学了。”
几人心中意动,诸葛亮却是叹道:“天下之大,处处可以避祸,但如果天下处处兵灾,咱们又能去哪里躲呢?”
徐庶听了,笑道:“孔明少有大志,胸怀天下,既如此想,何不投奔明主,干一番作为?”
孔明听了,摇头道:“天下诸侯,多是圈地自利之徒,难称明主。”
孟建奇道:“刚才我说的两人,也不够资格吗?”
孔明泰然道:“袁公路奢侈无度,荼毒百姓,其心叵测,盖非明主。”
“袁本初好名喜功,猜疑少断,无容人之量,也难称明主。”
孟建奇道:“孔明倒是眼界颇高,使君刘景升,单骑入荆州,胆识过人,挽狂澜于既倒,独拒荆州,可称明主?”
诸葛亮叹道:“刘使君当日确有英雄之姿态,但如今已为守成之主,怕是难以迈出荆州,影响天下大势了。”
孟建听了,又道:“那曹操曹孟德,世家显赫,迎立天子,麾下猛将如云,重才不重德,广纳天下英才,尤其重用颍川人士,可称明主?”
他这话刚说出口,徐庶赶紧想要打断,诸葛亮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重才不重德,乃是利益为先,寡廉鲜耻,人若无德,何异于豚犬!”
“长此以往,其麾下必然大多是趋利忘义之徒,小人结党,蝇营狗苟,必生祸端,为天下笑料。”
“纵兵屠城,以人为食,大伤天和,不积阴德,必遭报应。”
徐庶苦笑,孟建这是撞到墙上了,诸葛亮因家乡琅琊就被曹操屠城,说这番话虽然不失公允,但多少有些个人意气在里面。
只怕按诸葛亮的性格,投谁也不会投曹操吧?
孟建也知失言,忙道:“那依孔明所见,天下值得投奔的明主,又有几人?”
徐庶笑道:“天下诸侯,皆是州牧刺史,扳着指头一个个数过来,也没剩几人了。”
众人开始一个个讨论起来,最后却是发现,余下诸人,实力表现都远不如两袁。
诸葛亮方才叹道:“皆有可取之处,皆有其短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