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的确不小,可宋见青没有打算和前任继续卿卿我我。他径直走向车库,点火发动车准备回家,雨滴砸在前挡风玻璃上“扑通扑通”,宋见青开出车库时无意间一瞥,竟发现云酽真准备淋着雨去乘地铁。
他的肩膀已经完全被瓢泼大雨淋湿,衬衫挺阔的设计瘪了下去,显得人更加瘦削。
他瘦了很多,看上去比当年还脆弱,好像只需要一阵风,几点淅淅沥沥的雨,最柔弱的水滴,就能把他的墨晕染掉,让他缩回画里去。
风绕着云酽的周身打了个转,他下意识地耸起肩膀,用细瘦的手臂把自己环抱住,忍不住瑟缩。
这一动作做完,他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强行做出不畏寒的模样,给某人看。
宋见青感觉到一股无名火从心头起,他低骂了一声,身体只能根据大脑下意识的命令行动。
他把车豪横停在路边,一把抓住云酽的小臂,不由分说把人拽上了副驾驶的座位。
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云酽额前的碎发被雨打湿贴在鬓边,雨水顺着他的面庞流淌,滴落到已经起不到什么蔽体作用的衬衫里去。
车厢这种密闭空间内,云酽身上的香味更加明显,随着逐渐攀升的温度,将宋见青整颗心脏都包裹,形成最密不透风的墙。
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云酽索性将马尾散开,他微微转过身来,正对着宋见青。
“宋见青,我是云酽。”
宋见青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动至此,他怎么就这么贱,活该他被像垃圾一样扔掉。
他粗重地喘息着,胸膛用力起伏,他压抑自己心中的怒意,云酽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我当然记得你是谁,”宋见青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用力,“你别再给我整那些花招。”
云酽对他的盛怒置若罔闻,他失魂落魄地盯着宋见青的眼睛:“你从头到尾一直都不喊我,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荒谬至极,宋见青在心中想,为什么云酽要做出这副受了委屈的表情?三年前是他亲口所说,他和宋见青彼时年少的私语不过是最拙劣的笑话,他亲自把他们的梦想送上断头台。这一切噩梦的源头都是他,为什么三年后他做得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好像他才是这场游戏里凄惨到尸骨无存的输家?
种种恶意的揣测和现实的痛楚如毒蝎在耳边低声嘶鸣,快要把宋见青折磨到疯狂。他一手用力捏住了云酽的下巴,将人按在座椅靠背上,睁着赤红血丝密布的眼睛瞪着他,他感觉到云酽在发抖轻颤。
太可笑了,他云酽怕什么?明明遍体鳞伤的人一直是他宋见青才对。
他沦为过街老鼠受尽欺辱的时候云酽在哪里?为什么如今他又能轻轻松松站在自己面前,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用最粗粝的嗓音在云酽耳边低语:“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不知道你现在回来是想做什么,但我告诉你,没用。”
就好像他们并不是曾经最亲密无间的爱人,宋见青一字一句都砸在云酽心上,把他的心都揉碎了:“那几年来我极尽全力讨好你,我把你奉做我心中的神明一样虔诚,看到你高兴,我宁可做一条狗都开心。”
云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被捏得生疼,他好像掉进最恐怖的梦境的漩涡,他张口想要为自己辩解,看着眼前如同一只受伤的雄狮般怒不可遏的宋见青,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瘦得可怖,蝴蝶骨好像只需要轻轻一捏就会碎裂。宋见青的手下移,转而掐住了他白皙纤长的脖颈,还扯到了云酽散落的长发,惹得他轻轻呜咽一声。以往在进行激烈情|事时,宋见青总会在不经意间压到云酽的头发,痛得他眼眶发红。他总在床上掉眼泪,无论是哪种原因,宋见青手足无措向他道歉,把汗涔涔的他抱在怀里。
眼泪让宋见青惶恐又不安,他细细吻着被云酽自己咬得充满血色的嘴唇,渴望得到原谅。云酽则从不气恼,只是喘着气环抱住宋见青的脖子说不痛。
云酽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感觉双眼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他想搂住宋见青,要他亲一亲自己,可是宋见青像对待猎物般死死掐住他,在动脉旁留下斑驳青紫的痕迹,好像要把他拆吃入腹。
滂沱大雨压垮最后自欺欺人的遮掩,雷声嗡鸣震耳,宋见青尖锐的话语好似一把粗糙生锈的匕首,刺得两个人都百孔千疮、伤痕累累。
最后剩下的,只有怨憎和遗憾,过往的回忆平淡的外表被撕扯粉碎,露出它久久未能愈合的肉与骨。
风碾过,它们都化作失去生命力的断枝残叶、枯木朽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