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疮痍的旧平房,岁月斑驳的老铁轨,仿佛褪色的泥青笺晴空,这很符合《临时病》的故事氛围,雪高几尺,情投意合的有情人逃向未知的远方,落雪也是共白头。
美术相当赞成他的想法,他兴奋地把剧本卷起,双眼发光:“我去过营口的那个老火车站,日本殖民时期的建筑,真的有味道,荒凉不破败。”
像是怕这个形容不够,他提起与他们专业最贴切的形容:“夜灯一打,伫立在河边的老旧车站风与雪交织着,特别像《白日焰火》。”
被他这么一描绘,大家都莫名对未开工的项目产生憧憬,制片摩拳擦掌:“行,下周我们就去营口勘景。”
宋见青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也勾起唇角笑笑,拿起手机给游觉陇发去消息,确定拍摄地在营口。
游觉陇回复的很快:“ok”
组会散了,大家各忙各的去,宋见青直接回楼上办公室小憩,开车赴约。
李三三把王副的喜好打听得很清楚,不喜欢喝酒,但喜欢品茶,她直接把两个人的会面地点定在一家中式茶馆。
说实话,这次宋见青并没有一定能说服王副的信心。这老头天天看上去笑眯眯的,结果翻脸不认人,估计又要费好一番口舌。
茶馆坐落在园林里,竹林清逸,小湖心雾气袅袅蔓延,红白相间的鲤鱼游弋其中,倒像置身江南。宋见青落座等了会儿,服务生送上藏品级别的茶,连器皿都是老板的个人收藏古董。
“来得这么早?”不出所料,王副脸上还是那副弥勒佛一样的笑容,不清楚的人一定觉得他心慈手软。
宋见青心中腹诽着,仍毕恭毕敬起身:“没什么事,就想着赶紧来见您。”
王副摇摇头,颇为惋惜:“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你要是能把这股劲放在电影上,咱们也不必一直这么僵持着。”
他们开门见山,宋见青没应声,主动起身为他添茶。微发酵的白茶香味清新,滋味清醇,质感透明轻盈,王副轻呷一口,叹息道:“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就是犟。你瞧瞧,连这茶汤都澄明,现在的审查机制就是这样的。”
“可是如果真的删掉那组放出少年犯信息的镜头,那死者的血、受害者家属的泪就会变得轻飘飘,他们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一辈子都背负煎熬和折磨。”宋见青的语气郑重,一如三年前那样执着。
王副无可奈何地放下茶杯:“未成年人轻罪犯罪记录封存规则白纸黑字,应当对其情况进行保密处置,剧情中不可以出现披露未成年信息的部分,这点是无可退让的。”
“这不是轻罪,这是故意shā • rén,”说到这里时宋见青不自觉拔高声调,而后又无可奈何,英挺俊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而且这只是电影。”
“见青!”王副略带斥责,眸光锐利如刀,带着属于上位者长辈的威压,“你自己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不要拿这种话来糊弄我,更不要糊弄你自己。”
当了十几年领导的人总会有意无意释放官威,这种威严让人望而却步,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宋见青也不能避免。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宋见青目光微转,定睛在面前那碟茶点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用手指把山药糕推向王副那边,默不作声示了软。
有了台阶下,王副也不是那么不给面子铁石心肠的人。他顺势拿起清新不腻的茶点,改走怀柔手段:“从你往上送hdca(数字高清带)的时候我就劝过你,结果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现在伤还没好,就又开始忙这事,何苦呢?”
这个慈祥的小老头还是关心他:“被追车那事都处理好了吗?”
人被温情包裹就很难硬着臭脾气,宋见青微微敛目,语气中有些许不自然:“都处理好了,没什么大事。”
“没事就好,”王副不假辞色,“对了,那个林燕是你什么人?张主任跟我絮絮叨叨,说那个人求着他帮忙多久。”
这个陌生而又被他藏在心底的名字被提起,宋见青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
他是他的什么人?萍水相逢的林燕,纠缠数年的云酽,他实在不知道。他自从出院后就用繁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他难得有这样难堪躲避的时候,像个懦夫,也像个混账。
见他不吭声,王副善解人意地避开了“你们是什么关系”的话题,只当是谈一些趣事:“张主任也爱操心,说那人本来在国外,办各路手续还要亲自回国,不达目的不罢休哟,跟你一模一样。”
宋见青心中一紧,原来云酽曾经回来过?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提起过?也从来都没有主动和他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