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宴的马车里备着糕点和果脯,一看就是提前给沈离经准备的。
傅归元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就差说沈离经在他脖子上架着刀逼他。
将沈离经拖上马车后,本来有不少的怒火,见到她这身滑稽可笑的装扮,火气反而消散了。面上却仍要作出不高兴的的样子,冷言道:“你为何在此?”
沈离经:“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生气什么?”
“我没生气。”刚才是有些生气,只是气她想到去爬傅归元的马车,也没想着对他多说几句好话。
“还说自己没生气。”她凑过来,手指戳了戳闻人宴的脸颊,等他扭过头来,又吧唧亲了上一口。
“哄好了吗?”
闻人宴的耳朵都红透了,还是强忍笑意撇过脸不看她。
沈离经算是看透了,这家伙自己动手动脚的时候没见害羞,被人一撩拨就脸红。
“还生气呢?”沈离经弯下腰看他表情。“哟,这脸怎么红了?”
闻人宴忍无可忍,将她一把捞过去。
手掌按着后背让她没法子乱动,牢牢困在怀里。
穿着身宦官的衣服坐在他怀中,怎么看怎么怪异,偏偏闻人宴被她戏弄,急得恼羞成怒了,扶着她亲了下去。
马车中温度不断在上升,在烈日下更闷热了几分。
令人脸红羞怯的声音,也都困在这小小一隅。直到沈离经开始推阻求饶,闻人宴才放过她,将扯散的衣襟重新合上,乱发也拨回耳后。
沈离经眼尾微红,眸中湿润。而闻人宴也是如此,眼角的红甚至比她更要明显些。
默默地捡起落下的帽子,拢好发丝后再重新戴回去。
“禽兽。”沈离经咬牙切齿的小声说了句。
闻人宴听到了,也不反驳,甚至牵过她的手,像刚才一样叫道:“阿恬......”
一个小名咬在舌尖,宛转中带着几分情动和迷恋,生生被他唤出了暧昧来。
“别跟我说话。”沈离经脸颊滚烫,捂着脸抱怨。“一会儿就要下去了。”
闻人宴笑了一声,说道:“不是你自找的吗?”
沈离经恼怒:“闭嘴!”
最后还是跟着他,偷偷摸摸进了宫。
老皇帝看着是真的要不行了,闹得人心惶惶,那几个念经的倒霉和尚仍心境平和的在殿外吟诵经文。
皇帝到了这个岁数越来越怕死,先是费大功夫去求灵丹妙药,再是找那些世外高人寻得长生的法子,接连受挫后就蹲在这宫里听佛经,以求死后往生极乐。
兰嫔在一边附和一边给他打气,糊弄得像模像样,就算是皇帝,人老了脑子都要糊涂,底下人暗中也为这些荒唐事骂上一句狗屁。
沈离经低着头,跟在闻人宴身后时,当真像一个瘦弱矮小的宦官。一路上除了傅归元阴阳怪地说几句,被她踢了一脚老实了,也没遇上什么为难。一直到了皇帝的寝宫,和蒋子夜撞见。
没有看脸,全凭直觉和身量就认出了沈离经,他并没有说出话,只是笑了声,叹道:“不愧是你。”
蒋嘉悦也从旁走走过,瞄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怕惹人生疑。
沈离经想跟着闻人宴一起进去,却被侍卫拦住,蒋子夜回头,说道:“他是我的人。”
侍卫又放下刀剑退回原处。
按理说这殿前侍卫可都是皇帝的人,太子也没有那个权利命令他们,现在蒋子夜一句话就能放下刀剑,岂不是说这个皇宫,他都已经暗中掌控了。
沈离经有些心惊,这家伙看着不显山露水,本事却不小,一路从受人欺辱的皇子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可谓不是他心性志坚。
如果当初的沈氏还在,可能就轮不到他,也轮不到蒋风迟了。
当年沈氏一族中出了位贵妃,生了一位性情温和的大皇子,然而蒋风迟还是成了太子,沈氏一族少数人心存不满,却都未曾明确的说过什么。
不久后贵妃染了病,突然就死了,太医被处斩好几人。就连这沈家能忍了下来,谁知道最后还是没躲过皇帝降灾。
沈氏一族覆灭了没多久,这位大皇子据说也悲痛过度,浑浑噩噩掉进湖里溺死了。
现在想起来,这宫里还真是一个吃人的地方。
这大皇子和沈离经也算是有那么一点微薄的血脉亲情,她尚且为此感到悲悯,那其他人呢,蒋子夜还是蒋风迟,都与他是手足。
会不会在害死他以后,还为除去心头之患感到欢欣。
老皇帝倚在榻上,短短的时日,看上去却像苍老了十岁。
头发花白了大半,神色恹恹,说话都有气无力,一副垂死之人的模样。
兰嫔正值青春,神色鲜活嗓音甜腻,哄得他一口一口喝药,笑中掺着咳嗽。
喉咙就像透风一样呼哧呼哧的出气,呼吸听着破碎又艰难。
“朕的身子是越发不如从前了,太子如今能独当一面,圣旨我已拟好,该说的……咳咳,该说的朕都交代了,今日召你们来,是想最后再说几件事……”
沈离经还当什么大事,结果听他絮絮叨叨说完,不像是一个皇帝在商议国事,更像是一个老人在闲聊家常。
甚至还说要让闻人宴把府里的红梅给他挖几棵栽到宫里,又说让他早点成亲。最后说到蒋风迟时,让蒋子夜对他多加照料……听到这她都想冷笑了,蒋风迟落到蒋子夜手上,不往死里整才怪,还多加照料,照料到阎王爷那儿去吗?
沈离经和闻人宴转身离开,听到他最后说了句:“朕还想,再和沈兄喝杯酒。”
他说的沈兄,是沈离经的大伯,沈二的父亲。当初扶持着他登上皇位的人。
沈离经脚步一顿,拳头握紧,又慢慢松开,终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殿前的青砖上坐着吟诵的僧人,都是穿着朴素袈裟,低头敛目,沉静平和。
闻人宴在其中一人身侧停住。低下头看他,语气无奈:“小叔,你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