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酒店前台怪异的目光,陆宇宁要了两瓶水和一些吃的,都送到了方婧予的房间里。
女孩从出警察局就一直默默抽噎,没说一句话,却在陆宇宁打算离开的时候突然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是觉得我可怜吗。”
陆宇宁拿着外套裹在身上,皱了皱眉,
“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
即使方婧予做了在道德上不光彩的事,他也不认为一个女孩子应该被当街脱光衣服。
可方婧予却夸张地笑了起来,
“该做的事?你抢我的保研名额的时候,也是这样觉得该做的事?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看不起我,不,你从都看不起我,就和该死的涂娇一样,觉得我土气、不美、出身低贱,你会出手救我,只是因为你想展示的虚伪的同情心,想利用帮我来获得满足感,我不会感谢你的!不会!”
如果是平时,陆宇宁不会想多管闲事,去和心理扭曲的偏执少女解释什么,可现在,他同样明白,为什么方婧予内心的自卑会表现出这样极端的方式。
拎了张椅子坐到床边,陆宇宁试图保持克制,去平复女孩的心情,
“我很抱歉,无论是不是我主观想要抢你的名额,最后事实上都对你造成了伤害。明天我会去和系主任说明情况,放弃名额的。另外,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我不认同你破坏别人家庭的行为,但你所说的一直都看轻你,我可以保证我没有这样想过,因为我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高看的人。”
他一直记得菲兹杰拉德借尼克之口告诫过的那句话。
“每当你觉得想要批评什么人的时候,你切要记着,这个世界上的人并非都具备你禀有的条件。”
努力用床单把自己包裹起来,方婧予无声地流着泪,她不明白,平时为什么一定是陆宇宁救了她,谁都可以,为什么是陆宇宁,为什么是这个轻易就能夺走她几年努力,还转身就见证了她最悲惨时刻的人。
“你们不会明白的,像我这样没人关心的女娃,要得到一样东西,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你们怎么会懂呢,从小我就生活在贵州的大山里,我奶奶不想我读书,她只喜欢我割猪草替她喂猪,能帮她带我那个金贵的弟弟。我妈妈整天打骂我,说我是赔钱货、懒骨头。我爸爸甚至在我拿到本科录取通知书以后,骗我说带我去旅游,实际上把我送去广东打工,让我挣完弟弟的彩礼钱,就回去嫁人。他根本不知道,介绍人带我去的,是mài • yín的发廊。要不是我拼命逃了出来,靠刷盘子端菜挣了路费,今天,我连和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们站在一个校园里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比你们过得都好,你们凭什么可怜我,凭什么,要是我也和你们一样,有优渥的物质条件,我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像条母狗!”
或许今天的遭遇刺激到了方婧予的心,她像陷入精神癫狂的偏执狂一样,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苦楚。
陆宇宁只是静静听着,等她发泄完,才站起身,帮她拿过纸巾,
“我不是可怜你,也没有可怜你的资格,这个世界上,不是除开你所有人都幸福,许多和你一样活得艰难的人,都坚持着人的道德底线努力地生活着,所以你没必要自怨自艾,用你预设的立场为自己的过错开脱。”
看了一眼时钟,还有半个小时肖阿姨就要关闭门禁了,陆宇宁起身准备离开。
他不知道方婧予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开解,他只知道自己尽力了。
尽管自己不一定比她过的悲惨,但也不像她认为的那样幸福,两个内心充满创口的人,是无法相互温暖的。
走出宾馆的大门,行道树下满是白日里积累的枯叶。
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幸,所以人与人之间,总因为对幸福的感知差异,而产生分歧,就像他对顾向年的期盼,就像方婧予对所有人的怨恨。
第154章时之轨迹
宿舍里两个人的床位都是空着的。
室长赵阳找了份实习,不再留宿寝室。大四的课程不多,同年级的学生基本都忙着前程和毕业的事,除了许世康依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每天窝着打游戏,半条楼道里都不怎么能见到以前相熟的同学了。
陆宇宁躺在床上,看着对面挨着自己的二号床空空如也,并没有感到难过,只剩下一股空落落的轻松。
能够避开顾向年一段时间,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幸运。
“老四,你打算毕业留在天都吗?”
刚在游戏里屠完龙的许世康放下耳麦,心情有些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