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之前,顾向年强吻过他,抱着他不让人走,偷偷藏起来过他的毕业证,但日日夜夜积累起来的伤悲与痛楚给了陆宇宁绝对的无情。什么哀求都打动不了一个对你死心的人,更何况,顾向年那些霸道任性的无理取闹,陆宇宁全盘接受过太多次,几乎有了抗体,冷眼瞧着,便是不能挽回的分离。
可那时和现在不一样。
那时他曾在圣诞节的初雪里,覆盖了满身忧郁的蓝色,然后把血肉摆在手掌心,看着千疮百孔的爱情,为了保全性命,剜肉剔骨一样,硬生生舍去连在心室上的自己。
现在,伤口几不可见,但断过肢体的人,不经意的时候,还会忘记空荡荡的衣服里只剩下空虚,被人乍一点破,那种无以言说的幻肢痛,却足以崩溃人的理智。
陆宇宁害怕顾向年,他用了四年的时间去忘记一个人,刚刚抹掉了他的微笑,却又遇见了他的双眼。他害怕自己垒筑的堡垒,顷刻便被山洪淹没。
捏着门把手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时光的磨砺到底没有让他口不择言,
“请你有事就在这里说了吧,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请你进来坐。”
解了一半的围腰绘满了草莓的图案,挂在陆宇宁的脖子上,有种不太和谐的少女心。这是温煦买回来的,为了犒劳替她烤了草莓蛋糕的陆大厨。
陆宇宁烦躁地扯下来最后一根系住的绳线,胡乱把围腰塞进了门口装雨伞的的杂物箱子里,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直勾勾盯着他无名指的视线。
“额,我知道咱们关系有些特殊,会让你尴尬,不过我来不是找麻烦的,而是因为这个。”
他从放在行李箱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正是陆宇宁下午签好的那张,
“没想到缘分这么神奇,我也是拿到文件才知道是你在找合租的,来,这份是你留着保存的。”
转身看了一眼门缝,顾向年正好奇地往里瞧。他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不像读书时候那会儿,穿西装都脱不去稚气。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精神有气度的好青年。
“不是我想整你,实在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你赶紧找下一家吧。”
砂锅里的鸡汤已经炖煮得浓香扑鼻,陆宇宁急忙进去把火关了,却听到听筒那边传来几声压抑的抽噎。
“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就直接说是房东的问题,明天再好好租另一家就是了。”
小吴鼻音浓重地结巴了几句,还是没敢答应。
“陆先生,我今年刚毕业,这都换了第三份工作了,要是再给新老板丢脸,说不定又要失业。您说得轻巧,下午我去给老板运行李的时候就已经帮他把原来的房退了,现在你让我再找,我哪去找个房子给老板住啊?”
捏着勺子尝了一口汤的咸淡,陆宇宁越听越是于心不忍。
“算了,住就住吧,不过你尽量留意新的租房信息,我觉得你们老板住不了几天就会搬走的。”
没再听吴明千恩万谢的恭维,陆宇宁有气无力地把切好的凉菜和水果端进饭厅,又朝门口喊了句:
“进来吧。”
那边的顾向年也不客气,拖着他硕大的黑色行李箱进了门,左看看右看看,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你的房间是这个次卧,我都打扫干净了,你看还缺什么,自己去楼下超市买吧,就街角左拐大药房旁边那家。”
语气冷淡地推开温煦留下那件卧室的门,陆宇宁也不管顾向年的意见和看法,丢下钥匙,就去盛饭了。
说起来也就几平米的小卧室,没什么看的,顾向年转悠了几步,把行李箱放在角落里,又踱了出来,大喇喇坐进沙发里,用遥控器调小了新闻联播的音量。
陆宇宁也不管他,自己端了鸡汤,拿着筷子就吃了起来,只是精心准备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吃到嘴里却味如嚼蜡,一点滋味都品不出来。
“你一个人做这么多菜啊?看起来挺香的。”
备受冷落的顾向年也不气馁,抬着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围到桌子旁边,一边点评,一边还要摸摸肚子,就差没说,“请我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