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村里都没人了。”放目远眺,能看见的田地也多数长了草,再不像以前那样一眼看去就是整齐的庄稼地以及或黄或红的土壤了。
赵老爷子咳嗽两声,脚步站了站,也跟着向远处望去,声音里带着沉沉的暮气:“能走的,都走了,前些年大队上的小学最后一个年级也不办了,都要到镇上念书。”
又咳嗽两声,赵老爷子收回视线,继续往村尾的方向走,“镇上的小学也没开了,都并到中学里头去了。”
赵匪一想,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心里也多了许多叹息。
还记得他小时候那一代,留守儿童还挺常见的,现在则讲究对孩子的教育投资,村里的小学一垮,附近村里的小孩儿就都得往外面走了。
槐树村距离镇上不算近,坐三蹦子也得蹦个两个来小时才能到,孩子留在村里连学都上不了,在外打工的年轻人要么让家里老人去镇上租个房带着念书,要么就把孩子接走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要到家门口的时候,赵老爷子忽然感慨一声:“再过几年,村里该是没人了。”
这里是注定被年轻人们抛弃遗忘的地方,就像他们这群老头老太太。
赵匪抿唇,低头看着脚下熟悉的黄泥土路面,没有吭声。
赵老爷子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没得到回应,张嘴无声地叹了口气,掩下内心的失望。
即便当年的事算不得谁对谁错,到底横亘着楚家小子那条命,这么多年下来,赵老爷子嘴上不说,午夜梦回时睁着眼睛看窗外从黑夜到白天,也不是没有后悔过。
可他更知道,对于有些人、有些事来说,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他也不强求什么了。
当年强求了一回,儿子没了。
十年前又强求了一回,孙子也走了。
上个月老彭在家人没了,一个多星期才叫人发现,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全都忙,忙得连丧事都花钱雇人来办了一条龙,瞧着是风光,还有专门哭丧的,可他们村里谁都没羡慕,好几天村里都没人去村口槐树下说笑
家里还是那样,二十年前的那种老式小二层,上下对得笔直,上面两间卧室,下面也是两间房,一间当堂屋,一间则是带楼梯的过道房,小二层独栋建筑旁左边挨着搭了个青瓦顶的单边斜脊偏房作为厨房。
院子的右边单独起了个红砖平房,墙壁早就被水渍侵蚀,没有刷墙漆的水泥墙面坑坑洼洼,还起了一道道绿色的青苔。
所以他也不强求什么了。
当年强求了一回,儿子没了。
十年前又强求了一回,孙子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