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并不好,起床气重到让祁昭不由想起贺辰跟她说得没这个胆去叫醒他。
收敛了写字幅度,小心翼翼与他划开界限。
窗外的夜虫有规律的小声鸣叫,保安巡逻过了一圈,亮白的手电筒光线映照在玻璃窗上。两人坐在最后一排,半点都没被发现。
教学楼陷入一种夏夜的静谧里。
祁昭还在算数学最后一题的解,写完了满满两张草稿纸。笔耕不停的人直着背,侧着头看着试卷,长马尾绕过肩膀垂到胸口。视线余光越过始终没有解出答案的试卷复杂代数题目,落到邻座熟睡的人身上。
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起伏。
一瞬间祁昭忽然有了错觉,是不是在平行世界里,她并不是一个人一桌蜷缩在一中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而是真的跟他在一个学校一起上课。
也许在那个世界,蝉鸣正灿烂,一切都很美好。
放弃了解不开的数学题,祁昭轻轻叹了口气搁了笔,伸了一个懒腰。
脑子里忽然想到网上一句话,十八岁是一道无解的命题,他不是答案也不是有且唯一的解,他就是试卷本身。
课桌板底下半边是几乎全新的翻都没翻过的教材,半边是一瓶可乐。期中考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填空题,他直接胡作非为蒙了一个带根号的分数,看得祁昭一愣一愣。
视线上移,窗外月亮在夜空中无声无息往东边沉去,月光慢慢移到了同桌趴着的人的手腕上。
夹克衫袖子上移了移,露出腕骨,一道颜色极其深的长长淤青。
看起来是打架留下的新伤。
也许这就是他全部的生活,那是一片她无法触及也不该尝试靠近的混乱沼泽。
祁昭从小见多了夏夜里聚集在宁县街头的混混,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从来都是绕开走,却在看到那一道淤青的时候,对它的来历有了几分危险的同情。
那道伤口就这么在月光下,赤裸裸暴露在她的眼前,躲不开,避不了。
祁昭写了几道题,都算不出解,脑子里不知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她,也许是强迫症,轻轻放下笔。
不知是谁扔给他的碘酒和棉签没拆过封,就这么放在桌板下。
她动作极轻地拿出一根棉签,拧开了碘酒,沾了沾那褐色的液体。
把头往前凑过去,把那棉签上柔软的棉花轻轻按在他的腕骨上。
应该是不疼的,至少他没有醒。
浅褐色的棉花团在那道淤青上轻轻摩擦,覆盖了整个伤口。
没留神,祁昭的手碰翻了碘酒,瓶子倒在桌上,里面的碘酒飞快流出来沾上她的试卷,如果不及时处理,几秒钟就能浸泡完半张卷子。
那只桌放在上淤青的手动了动,利索扶起倒翻的碘酒瓶子。
动作迅速,使得差不多救了她的数学试卷,碘酒只在纸面上留下了一点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