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英炒菜喜欢放很多油,不合她胃口,祁昭吃得反胃。
饭桌气氛很沉默也很紧张。过不了多久,周茉要中考,祁昭要高考。周黎叔叔顺着这个话题便问了两人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考到哪去哪呗。”周茉扒拉着米饭。
“我想报长海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大二去德国。”祁昭话没说完便被徐凤英一下子打断,“你疯了吧,家里哪里有钱供你出国。”
“我自己会挣。”
徐凤英摔了筷子冷冷看着她半晌,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你去哪里挣钱,就你端端盘子,还能端出出国的费用?”
作为母亲,她当然知道祁昭为什么想学医。就为了当年她父亲的死。也是她没办法理解的。
祁昭慢慢抬眼。她什么都没说,可她的眼神冷漠得比任何话语都有攻击性。不少人都讨厌她的眼神,太冷太倔。
“长海大学每年全市都进不了几个人,人家都是从小培养的,宁县是什么地方,能让她进的了?”徐凤英被周黎轻轻拍了拍肩膀,仍然不依不饶说得及其大声,情绪更加激动。
“你说过的,我一辈子都走不出宁县。”祁昭忽然搁了筷子,语气平静,“那你看着吧,我到底能不能走出去。”
她一定会走出去的。
许是那张清冷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声一笑,深深刺痛到了徐凤英。
徐凤英没想到她当着周黎的面子这么大声说话,愣了愣,随即骂开了。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母亲,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沟通,永远只能用这样过激的方式来确认自己母亲的地位。
祁昭只是安静的坐在她的对面,脸上面无表情像在听一个陌生人讲话。
只是耳边徐凤英那些刺耳的话,忽然之间好像都离她而去了。
祁昭的目光淡淡掠过徐凤英那张充满讥讽的脸,望向厨房外的那棵枝桠生得极低的香樟树。
往事猛然涌上心头。
就这么长久出神。
周黎买的套房楼层低,就在二楼。
记忆里闪过那个下雨的秋天,周茉生日。她捧着一小块草莓蛋糕想给一个人,于是犹豫不决下了楼。
楼下坐着的少年背对着她,背影昏暗。
她分明记得他装作惊讶地扬脸,来接她手上的蛋糕的时候,却忽略了对方校服袖子上几片叶子。
人说了谎,可树不会骗人,在他衣服上留下痕迹。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徐凤英敲着桌子,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见夜色里生长的香樟树,“一棵破树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祁昭低下头吃饭。
只是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夜晚,有个人一动不动坐在那棵香樟树的枝桠上,隔着一扇玻璃窗,静静望着她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