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发生在这个决定之后。
直到很多年后,他再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也没能挑出合适的用词来形容接下来发生的事。毕竟若说他对事件早有预感当然是扯淡,但说他对环境观察细致也并不十分贴切——事实上当时他已经连跑带跳地奔出了十余米,方才回过神来,隐约觉得自己刚刚路过了一个人。
一个让他莫名觉得应该回头看看的人。
于是他回过头,人迹罕至的道旁的石阶上确实坐着个身穿制服的女生,这本不奇怪,毕竟整个北川第一的校园里至少有一半人口符合这个描述,唯一的问题是,那女生有一头微卷的金色短发。
影山见过它们自然蓬起的样子,他的印象是和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上喜欢印刷的造型如出一辙,学校里虽然有教导主任时不时压着管着,却到底压不住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欢快与活泼。
但此刻却被打湿了,如同海藻一般有气无力地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唯独露出一截脖颈,暗青色的血管藏在冷白的皮肤下,苍白得有些吓人。
那时雨还在下。
影山头顶书包有些犹豫地站在那里。他其实觉得有些饿了,一天两场考试让他白天的食欲分外不振,晚上又没有部活,中午就对付得随意了点,当然跟不上发育期少年的体能消耗,所以出教学楼之前他才刚刚确认过家里的短信,母亲在上面答应了晚餐做猪肉咖喱和温泉蛋。
热气腾腾的猪肉咖喱,家用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房间地毯的触感和放置在书架上的排球——他想着这些东西,身体就逐渐脱离了雨水的纠缠,自发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在那头被打湿的金发面前停下。
“……那个,”他缓缓地把头顶的书包放下,像是盾牌一样抱在胸前,“需要伞吗?”
他当然有带伞,只不过这点毛毛雨就撑伞实在是对运动少年身体素质的侮辱。但除此之外影山实在是想不出一个人非要淋着雨(再小也是雨)坐在道旁的理由,毕竟肉眼可见的,这位身材高挑的学姐运动神经良好,而且也没受什么足以影响活动的外伤。
就在他在心底做着各种不靠谱的假设的时候(从受考试打击过大到女排部新增训练项目),那颗湿淋淋的脑袋终于动了动,从双臂围城的小小空间里抬起半张脸。露出了那双被雨水熏得雾气蒙蒙的眼。
不对,不止是雨水的关系。
影山呆呆地看着那双和晴空一样颜色的瞳中泛着摇摇欲坠的层层水光,发红的眼角昭示着主人心情的极端不佳,有那么一会她就保持着那种发怒边缘的神情,恨恨地盯着不够识趣的打扰者,直到几秒之后才渐渐退去,形成了一片不知所措的空白。
“……”
她微张着唇瓣,许久都没能发出半点声音,蓝眸中的水光不知何时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呼之欲出的困惑。
半晌,她默默地抬起了一只手。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