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间,青木风见轻轻地后退了半步。
仅仅是半个脚掌的距离,如果说是单纯的失误也并非全无不可,但同为二传同僚的直觉却在这一刻拉响了警报,赤苇稍微坐直了身体,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被重新托起的小球朝他预判中的方位扑去。
——错觉?
脑海中一刹那划过了这个结论,又紧接着被自己迅速否定。球风这种东西说起来虽然玄之又玄,但在真正打比赛的人眼里有时候却比全然理性的判断更为精确,场上每一个人的每一个移位每一个抬手每一次触球都牢牢烙印着本人性格乃至身体素质的特点,这比脑内战术更为贴近人本质的东西只要稍作变动,便如像纯净水中滴下有色溶液一样清晰可见。
换句话说,刚才那仿佛是失误般的半步位移,并不属于“平常的青木风见”。
于是问题来了。
——“平常的青木风见”又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那个叫青木的?”坐在他身边的黑尾若有所思地抚上自己的下巴,吐出的字句颇有些语焉不详,“刚才……”
他最终没能把这句话说完,或许是对青木的球风还不甚熟悉以至于他并不敢直接立下判断,倒是赤苇在心底默默地帮他补完了后半句。
——她刚才,应该是想去救球。
和对排球只有模糊概念的大众印象不同,排球运动中看似只要稳稳站在球网下把接到的球传给各个位置的二传手,并不是一个完全不需要调整站位的职业,跑动量相对一般球员较少更是不着边际的弥天大谎。事实上在许多守备薄弱而积极进攻的队伍中,需要时不时根据糟糕一传而进行自我调整的二传手可能反而是仅次于自由人的,全场位移范围最大的球员之一。
但作为二传的青木风见是在以守备见长的队伍里成长起来的。
接到的传球大多都是apass,小部分靠手上功夫就能解决的偏差,跑动范围最多到三米线,长传的机会无限约等于零。
——这样的二传手,面对并非真的无法靠接球调整的一传,也会产生主动移位的意识吗?
胡思乱想间这并不完美的一球已经在对方球场落地,比分拉开到24-23,发球权又回到了青木所在的半场。赤苇京治看着她拦下走向底线的发球员,一脸平静地耳语了两句,那波澜不惊的表情让脑内徘徊了许久的疑问逐渐破碎重组,然后替换成了更为本质的问题。
——说到底,青木风见是什么样的人呢。
至少不是这一刻的模样。
青木风见跟着队友轮换了一个场上站位,位于球场后排正中的六号位是场上视野最为开阔的位置,无论是对手还是队友都尽收眼底,于是那张从高处俯瞰的感觉就变得更加清晰。
她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呼吸,情绪上的极端安静让她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懒于表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的大脑再次轻声对自己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