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盯着陌生女性仔细研究难免让人觉得不够礼貌,但宫治也不是师出无名,十几秒后他一敲掌心:“对了,”算是恍然,“你是侑手机桌面上的那个女生。”
说到宫侑的手机桌面,自然是普通情况下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即使是双胞胎也不可能连解锁用的指纹都长得一样,何况这对双生子从小学起就学会了给自己的日记上锁,虽然整整一年过去那破本子里空白比字还多,但只要是为了从仿佛流水线生产的相同制式的日常生活中保有独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这对三天两头意见相左的双胞胎就有着最为有志一同的心。
所以宫治看见宫侑的手机桌面这事纯属是个意外,要怪只能怪让两个高中生睡上下铺的偷懒家长。宫侑是夜猫子,弱床,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是常态,每每到关灯的点了都还在上铺开个床头灯玩手机——他是不肯摸黑的,爱运动的人都注重自己的视力。下铺的宫治就只能被迫不堪其扰,久而久之竟然锻炼出了在炎炎烈日下闭眼睡着的神技,然而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以为宫侑的扰民最多是光线污染,没想到还能进化成高空抛物。
夜路走多了必然撞鬼,同样手机拿久了总有不稳的时候。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宫治正抱着春高吉祥物的球形抱枕心满意足地闭目养神,结果猝不及防地就被从墙缝中滚落的机械砸了个眼冒金星。坠落的机体温热且发亮,显然不久之前还被人拿在手里反复钻研,于是等宫治终于从被亲哥谋杀的阴影中走出来准备破口大骂,一眼就看见了手机背景上眉目清丽的姑娘,正隔着巴掌大的屏幕朝他安静地笑。
莫名其妙地,忽然之间再大的火气都散得干净,他迟钝地从那来自宫侑的无数废话中提炼出有效信息——确实是提过,宫治想,关于宫侑有了新女友这件事情。
以及。
——他们的确是拥有相同dna的兄弟。
拥有相同dna的宫侑正心虚地趴在床沿往下瞄,天知道如果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一手机砸下来,那结果说不定会引起毁灭兵库的起床气。金毛狐狸难得夹起尾巴做人,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让宫治没有怨言地把手机递上来,要知道他真的懒得再爬上爬下一次,哪想到刚探了半个脑袋就发现对方正若有所思地拎着他砸下去的手机发呆。黑暗中手机里唯一的光源直愣愣地打在宫治那张总是睡不醒的脸上,显得比平常更蠢,叫他说不出的火大。
“看够了吗。”开口就是冷音,对于一个把手机砸到亲弟弟头上的人来讲过于理直气壮,“看够了还我。”
话里话外都是火气,宫治却没接茬,一双比宫侑色泽更深的瞳孔略略朝探出的半张脸瞥上一瞥,就一脸无所谓地把手机重新递了回去。宫侑最不爽这个表情,仿佛全世界都不值得让宫治动一动眉头,从上小学学了未老先衰这个词他就觉得是为宫治量身定制,而当时年仅十二的宫治已经能很镇定地在挑衅中抱着晚餐剩下的布丁当夜宵啃,边啃边说侑你自己大脑发育跟不上就不要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分明点火的是宫侑,每每最后被气炸的却也是他。这次也不例外,他从宫治手上拿回手机就放在一边,仿佛那上面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只是天生就是不依不饶穷追猛打的脾气:“漂亮吧?治的话就交不到这种女朋友。”
举动幼稚得宛如三岁,宫治根本懒得搭理,闭眼趴进被子,头往抱枕里埋,传出的声音却字正腔圆:“白痴。”
白痴。
这就是宫治对整段经历的唯一评价——当然是白痴。有时候他都怀疑宫侑这么些年脑子里除了排球究竟还记了些什么,怎么能将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处理成比全国冠军还复杂的情况。他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不管宫侑说什么都不肯吭声,于是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起床,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所有滋生于夜晚的不明情绪都被洗刷,一切都是崭新的模样。
便利店里的关东煮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店员却是身经百战般敏捷地在蒸腾的水蒸气中左挑右选,很快找齐他的点单。宫治往怀里的食物山顶端又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煮物,步履稳健地往窗边的长桌高凳走,到底是远离商区,十几分钟了也不见人进出,长桌旁还是只有一个青木风见,正抱着半杯运动冲剂喝得心不在焉。
宫治偏头去看,真人显然比手机桌面生动,也侧面印证了宫侑的拍照技术确实稀烂,要说稻荷崎的女生质量其实并不差,顺眼其实是个很抽象的概念,私人的审美上总是混合着家教背景出身经历等等潜在影响,他不意外自己最终会和宫侑品味相似,只对这份外表能带来的印象深刻程度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