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无论让任何对及川彻有一定了解的人看到,八成都会立刻冲上宫城男排届的今日头条新闻,正标题第一二传第一主攻握手言和,副标题青叶城西白鸟泽联姻有望,并在公开发行半小时后迅速脱销,成为接下来半个月的八卦谈资并惊掉一地下巴。但牛岛毕竟不止是对及川稍有了解,所以尽管相识这么多年来被及川主动搭话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牛岛还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神情纹丝不动,给出的答案也简明扼要。
“冲动。”他回答。
“——不。”
及川似乎着意要和他唱反调:“是自负。”
反调唱完也不提供理由,他转身就朝身后的选手通道走去,留下牛岛在凳子上皱起眉,场内的赛事解说还在滔滔不绝。
“好的,千崎选手的扣球再次被拦下!爱知县今年的防守十分完备,从第一局开始紧咬的比分终于有了反超的趋势,这对新上场的青木选手来说无疑是种压力,从昨天的复出战表现来看,这位一年级的选手似乎并不如佐藤选手那样融入队伍……(卡壳,紧跟着忽然扩大了音量)现在宫城县的酒井教练申请了球员交替!第一局表现出色的佐藤选手再次上场——”
在似乎永远学不会闭嘴的背景音中,青木神色僵硬地从佐藤手里拿过了交接牌,长椅上的酒井视线依然紧盯赛场,头也不抬地放下一句。
“去冷静一下。”
——好吧,冷静一下。
青木深呼吸一口气,转头沿着选手通道走向后场。离开本馆后那种狂热的气氛也随之抽离,发热的大脑逐渐降温,理智也跟着回笼。理智来讲,上半场她的表现不尽如人意,虽然说不上主动失误频发,但也并没能为己方拉开分差争取优势,而比赛属于六个人,冷静分析的话和后场的薄弱也分不开关系——
——才见鬼了!
什么战术组织,什么进攻方式,传不出攻手想要的球是最基础的基本功问题,无论一传有多不配合,半场过后还没能给出足以压制对方的传球责任完全在自己。本馆的方向人声鼎沸,选手通道却寂静无声,青木风见咬着下唇防止自己泄露出多余响动,心脏却被血液冲刷出阵阵蜂鸣,右拳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带着十足的不甘挥向旁边的墙壁——
“——嘛,我就猜到小青木的话,会这样吧。”
赶在指节撞上坚实的墙面之前,手腕处先传来了被遏制的紧缚感,拳风去势生生刹在半空,柔和的声线才姗姗来迟般击打在鼓膜上。青木挟着怒火回头,想要从来人手中挣脱,但男女上肢力量在二次发育后毕竟不可同日而语,平日以礼待人时不显,落得野蛮相争时却只得被全然压制。
“放开我,”她只得低喝,“及川前辈根本不懂!”
“不懂什么?”这时倒是他理智,“不懂你全场球权分配随便乱来,上场半个小时拿下的分数全靠主攻实力强横,队长宽慰还不能阻止你的一意孤行——”
“——并不是一意孤行,是我的责任我就不会逃避!”
反正挣脱不开,她索性放弃较劲,转身正面迎上这个说风凉话的前辈,也不管自己的右臂扭曲成什么样,横竖疼痛感有利于保持清醒:“是我的传球还不够精确,才导致了拦网的突破率下跌,如果是,”说到这里不自觉地一顿,还是狠狠心说下去,“如果是影山君就不会有这个问题,我很清楚,只是实力不济而已!”
实力不济这个词出口后连自己的心跳都乱了一拍,亲口承认技不如人带来的打击感比想象中还要难以忍受,青木愤怒地别过头去——她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一个可以用才华横溢来形容的二传。
及川却反应平静。
“你不是实力不济,”他说,“你只是走错了路——我说过吧,没有区别的相信,只是唯我独尊的另一种形式而已。”
钳制在右手上的力度松开些许,“为什么那一球要在快攻和王牌中选择快攻?是因为快攻更容易拿下分数吗——不,你只是认为,”他抬手摆正她的视线,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比起冒险调整给王牌,你传给快攻的球会更精准,更快速,没有失误的风险,你沉浸在自己周全的技术中,完全不去比较攻手间的实力区别,说到底——”
“你既不信任你的攻手,也不信任你的王牌,你相信的始终只有自己的传球,仅此而已。”
棕色的瞳孔低垂,一时也不知道是说给她还是说给自己。
“——别太得意了,球离手后,能操控比赛走向的,不是你,而是攻手才对。”
当头棒喝。
所有傲慢的二传或许总有这么一遭,主攻和二传的牵绊终究会走到分毫不让的争夺战,青木停止了挣扎的动作,心跳声在鼓膜深处川流不息,她清清楚楚地看进他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