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做热身吗?黑川前辈。”
她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周围五六七八道目光,黑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突然一反常态的教练:“啊呀呀,这可是——因为比赛临近所以更斯巴达了吗?”
“这点程度还称不上斯巴达吧。”
青木平静地道,伸手将滑落的发丝拢回耳后,向来表情稀少的脸上居然透出点笑意:“反正黑川前辈对自己都狠得下心,我想我也不需要手下留情。”
要按平时她的性子绝不会拿一个不太相熟的前辈开玩笑,黑川隐约觉得自己这一个周末的补习过后错过了些什么,但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头绪,倒是不远处的菅原抬起一条胳膊,恰到好处地打断了这一角不自然的气氛。
“部长——”他笑脸明快,“这边——”
话题被糊里糊涂地混过去,也是匆忙的日程表中没有多少可以攀谈的闲暇,青木严格的标准并非一两天,如今无非是将覆盖范围又进一步。黑川对此接受良好,打第一眼照面起他就知道这女孩是同龄人中难得的经验丰富,将比赛节奏交给她是反复推敲过的最优解,事到如今更不会插手她的安排。
地区预选赛从周六开始,留下的训练时间不过五天,是时候开始调整球员状态,青木盯紧了首发队员,情绪亢奋如西谷田中要用基础练习压一压,容易松懈如东峰缘下要多打几场练习赛尽快适应赛场氛围,相比之下泽村和菅原倒是省心,但太稳定了反而难以在比赛中有精彩表现。换算下来只有黑川全然无需担忧,自己就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也许人到离别之际才会愈发珍惜,所以每一球都打得认真无比。
周六的青木起了个大早,比赛当天教练要处理的事务约是球员的两三倍有余,当年北川第一出征前有十几个无需上场的二年级生做后援还觉得时间紧凑,到现在乌野能用的相关人士只剩她和清水,形势立马从人手不足上升到兵荒马乱。
学校没有公车接送,和球队的碰头地点索性就改在体育馆门口。清水虽说也出身运动社团,到底不是金刚芭比,没法一人负担十人份的物资和伤药。社团规章上的那位唱着夕阳红的监督又完全是凑数,论起体力工作来可能还不如两个高中女生。青木只得在去赛场报道前先拐了一趟清水家,二人齐心协力把物资送到体育馆,刚核对完最后一遍,就看见那身眼熟的黑色运动服从各个方向冒了出来。
虽说球员要保存体力,但有些事队长还是必须跟着认个脸熟,青木把规整队员的工作扔给自家经理,拎起黑川就投入了报道大军。压力使人成长,去年这时候她还是个跟在树原和小早川后面只负责埋头签字的二愣子,今年就已经成了弄清这日新月异的手续文件的主要战力,幸而黑川跟着乌养参加过ih,多少还记得些大体流程,一路下来没出什么岔子,唯有在教练确认签名时收获了几枚异样的眼光。
“紧张吗?”
黑川问,用余光去看报道处工作人员对着签到表窃窃私语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十分钟之内乌野今年的教练是个高一女生的新闻势必传遍赛场上下,谁也不知道流言会如何发展,但此刻开始却是真的没有了回头的选项。一旁的青木拿着赛场平面图翻来覆去的钻研,见他提起才歪了歪头,然后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可能吧,”她说得轻描淡写,“毕竟是我第一次上教练席。”
无法在场外静观其变,无法在观众席里侧耳旁听,排球比赛里教练是赛场的一部分,从坐上教练席时就是无可逃避的责任,对于一个刚上高一的学生来说无疑太多,偏她神色沉静,黑川好奇地看着她,似乎从来没有一种困境能在她脸上停留太久,于是连模糊的言语都说出肯定的语气:“听起来不是这么回事啊。”他促狭地挤眉弄眼,“还是说青木你很有信心?”
“有信心我们打不到决赛吗?”她反问,“那是肯定的。”
没必要逞强,场内上下数十支队伍最后能留下的不过两支冠军,男排有白鸟泽,女排有新山女子,或许还有其他跃跃欲试的挑战者,但总归不是今年的乌野,球员水平不高,备选球员不齐,教练还是个赶鸭子上架的菜鸟,打到八强或许都该感谢分组优势,但是——
“——不能赢到最后,”她第一次地,真真切切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就不打了吗?”
那笑容太过单纯,直白得和记忆中的某人一模一样,那满脑子的养分都供给了历史学科的部长从来是个感情丰富的乐天派,看个肥皂剧能消耗三包纸巾的性格最是容易被感动也容易感动他人,留在回忆中鲜明如昨,隔过时间冲刷依然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