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养却像是背后长眼。“你倒是轻松。”他说,“没事就回去。”
冷硬的音调,初听难免刺耳,习惯了却觉得直爽,至少青木是接受良好:“突然拜访失礼了,我们有些问题想要请教。”简单打了个招呼,她收敛了笑意,目光正好对上那张被岁月刻下深痕的面庞,内心斟酌了千百遍的问题忽然变得流畅,抛弃无关的铺垫和说明,核心的东西才最为关键——
“——我想知道,乌养教练决定放弃职业,却还一直当教练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那些决意未来与赛场分道扬镳,此刻却依然在路上奔波的人,心情是怎样的呢?
乌养缓慢地抬起头来。
“我还想是什么事,”他说话的风格依然难缠,“结果和黑川那小子是一个问题,你们社内都不交流的吗?”
这问题似乎成心要让他们尴尬,交流与否大多数时候与社团风气无关,毕竟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田中或者西谷,相信一切早就摊开讲明。好在乌养却也不是真心想要回答,转身敲着手杖朝屋内走去,他好像是比以前走得慢了些,动作也不如初见灵敏,青木跟在后面关门,再抬头时就看见客厅正中的茶几上摆出了一张剪报。
有些年头的报纸,即使密封保存也黯淡不少,加上没有标题和内容,单单一张打印的照片确实没有什么信息量,她眯起眼睛去读,勉勉强强认出个图上运动服的罗马音:“neko……猫?不对,ne……koa……”
“音驹。”乌养打断了她的拼读工作,直接给了答案,“东京的学校,我还在乌野读书的时候,偶尔会和他们一起打练习赛。”
故事的开端总是人和人的相遇,以比赛相识,胜负欲是契机,几十年前交通并不便利,跨区域远征不可能长久,于是约好全国见,只要比赛一直赢下去就有重逢的一天。但一直赢下去谈何容易,地区失利,分组不合,止步半路,都是理由,高中不过三年,又能有多少时间用来容错,走在职业路上的人终究是少数,舞台一旦错过就不会重现。
常理而论是该说遗憾,可遗憾应该说给悲剧,而他回头去看,那些消磨在体育馆的日日夜夜分明都是喜悦。有目标的人都能全情投入,训练不分春夏秋冬,昏天暗地时也一度以为这是生活的全部,倾尽全力地喜爱过终究是幸福的,有些决定不计成本,不求回报,与未来无关,只是单纯地集中于眼下,这一点。
“有人的人生是规划好的,每一步都为未来打算,他们说这是精英的活法,我不反对。”
这个数度入院的老人说,用拇指去抚摸手里的拐杖:“但排球不是给那种聪明人玩的游戏,打排球你得不到什么,大多数时候,甚至是大部分人,我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也没有走上这条路,但这并不妨碍他当年为比赛发过火,流过泪,拥抱过队友,打进过全国。青木家的小丫头,你的问题很贪心,你一直都很贪心,你想要确定的未来,想要你的付出都有回报——练习要有成果,打比赛要定输赢,教学生要分层级。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回想起只看得进排球的那三年——”
他几乎是欣慰地笑了。
“——时至今日,我没有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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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段大纲的时候正好是排球吵终章最凶的日子,我真的觉得很多人把热爱看得太重,甚至让我产生疑惑,我自认是个比较功利的人,爱好和现实的取舍我一直是选后者,否则我现在不会有空在这里写小说,但是某些观点真的已经让我觉得这些人不是功利不功利的问题,而是——可能没有爱过什么。因为总有人拿高中拼命练习以后不打职业太可惜,或者不符合人物形象(?)来攻击终章,但事实是,我为爱付出的努力是不讲回报的,我用没有生活压力的青春去为某样东西燃烧是我自愿的,我一天练习五六个小时是因为我喜欢,而不是因为我以后必须要从事它。热爱不一定要去和职业挂钩,因为职业的本质是沉重,能走职业的只有两种人,要么不爱可以对现实这个职业中的龌龊视而不见只凭它谋生,要么太爱到离开不能活。
而仅仅是爱的那些人,和它保持一定距离才是常态。
第107章黑川
将时间追溯回一年多以前,上届乌野男排部长田代秀水的得意科目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日本史。按说坐不住的运动少年与这等即使在文科中也算枯燥乏味的科目理应无缘,田代秀水却反其道而行之,毕业测试一轮结果出来,国语政治经济都惨不忍睹,唯有历史一骑绝尘,荣登县内统榜前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