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迪尔的记忆终止在了这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像是着火了,浑身都疼得要命,宛如丹尼尔曾经不小心跳到他身上的惨剧又发生了,他每一寸肌肤大概都被丹尼尔踩过了……从骨头到内脏到肌肉到火烧火燎针刺般的肌肤,就没有一点舒服的地方,连眨眼都是这么生涩难受。
“你感冒发烧了。”
穿着病号服的神飘了出来,头上盖着半透明的毛巾,在他这么竖直站着的时候都没有掉落。他像是为了完美还原加迪尔的情况,竟然还学出了他苍白的病容,这在一个透明人的身上可真是很难做到的,加迪尔真佩服自己高超的想象力,每时每刻都能还原一个如此逼真生动的幻觉在自己旁边。
他懒得搭理自己的幻觉,一歪头,却感觉更大的幻象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英俊的、曾经和他朝夕相对,但是现在并不应该在这里的面孔出现了。
小美人无知无觉地长大了嘴巴,然后又虚弱地眨了一下眼睛。
“是——我——!天啊,他们真是发疯了,让你在雨里踢整整九十分钟,疯子,变态,毫无人性,你还是个孩子,加迪尔,加迪尔——”
舍甫琴科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地嘟哝道,然后终于克制不住了,直接扑过来拥抱了他。加迪尔感到对方的眼泪滑落在自己的脖颈了,顿时手足无措地试图发出声音:“咳,舍,咳咳……”
他失败了。
乌克兰人这才意识到见到病人醒的第一反应不该是扑在他们身上掉眼泪,赶紧端来旁边早已准备好的水来放到他的嘴巴下面,加迪尔乖乖地被扶着坐起来,手颤抖着搭在舍甫琴科有力的手腕上,就着他的动作从杯子里喝了一口水,这才终于感到稍微好受了些。
医院还给病人们准备了薄荷含片,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会让他们从醒来时满嘴发苦的糟糕感受中脱离一点,加迪尔也乖乖地张开嘴巴,任由舍甫琴科的手指推进来,把糖压到自己的舌头上。
尽管依然在发热,但加迪尔还是想到了感冒在足球运动员中可是被当做巨大的、可怕的威胁来处理的,因为他们不能随便吃药以防止被禁赛,也不能承受被感染的风险。
加迪尔下意识地就用自己软弱无力、还烫呼呼的手去推舍甫琴科,然后努力拉被子来捂住口鼻。
舍甫琴科又一次意识到了他在想什么,一年的分别在此时仿佛烟消云散了,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似的。乌克兰人扶着他又躺了回去,解释道:“行了,行了,加迪尔,我们输了!输给利物浦了!!!我哪里还有比赛要踢,就是和你一起生病躺两个月也没人管了,比赛完看到新闻,你是从球场上被抬下去的,我吓坏了,加迪尔!你这小混球,没有一天能让人放心,我真不想像个怨妇似的在更衣室里歇斯底里地尖叫和闹着要走,天啊,想想就觉得我昨天在发疯,借了阿布的私人飞机过来……你得赶紧好起来。三年遇到两次,他们也真够顽强的,哈?我都搞不懂就利物浦在联赛里那种稀巴烂的表现是怎么能在欧冠里蹚进决赛的,我……”
他刚想说“要是我还在,铁定像两年前一样送他们哭鼻子回家”,然后瞬间打住了,意识到这样的发言会深深伤害到加迪尔的心灵。
但其实小美人根本没在听舍甫琴科说话,对方太久没见到他了(舍甫琴科:都怪狗日的英超这狗日的冬歇期,tā • mā • de……),所以好像有点控制不住说话的欲望,可加迪尔只想贪婪地凝视他。他意识到了尽管输掉了欧冠半决赛,舍甫琴科依然精神饱满、状态很好,看起来在切尔西养尊处优,比在米兰时候还轻松年轻了些,英俊得好像回到了03年时似的,这真是太好了。
加迪尔想象不出比一睁开眼能看见舍甫琴科更幸福的事情了,这是对方离开后一整年里他都在重复期待的美梦。他一瞬间甚至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想问自己睡了多久,马尔蒂尼怎么不在这里,他只想眷恋地翻过来,把脸靠在乌克兰人撑在床边的手上,像一个柔软无害的小动物那样充满依恋地去蹭他的手。
这让舍甫琴科没两分钟就开始变得结巴起来,然后停住声音彻底不说话了。
加迪尔垂着眼睛不去看他,但是却又这么亲密地靠在他的手边,还伸出自己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偷偷划他的手腕,乌克兰人感觉自己的心灵被迷茫、甜蜜和痛苦交织的情感折磨得做不出反应了。
“加迪尔。”他哑着声音,一点都不敢乱说话:“我,我很想你。”
小美人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掀起来,露出美极了的、宛如纯澈天空一般的眼睛,他就这么盯着舍甫琴科看,眼角和脸颊都带着不太健康但极其迷人的红晕,牙齿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舍甫琴科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深深蛊惑了,仿佛陷入了一种头重脚轻、飘飘渺渺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