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然脸色一变,这次都不用程才动手了,他直接上前狠狠地抽了弟弟一个嘴巴子,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家里没人管着你了,你就要翻天是不是!这事我做主了,房子留在孩子名下,以后他可以跟着我过生活,你每月把生活费和学费都打在他账户上,不许再胡来了。”
陆尔然被打得眼冒金星,梳得偏分的大背头都被扇得发丝凌乱,心里顿时起了邪火,一把推开大哥,
“你做主,你凭什么做主?咱们已经分家了,老子的事你管不了,等这扫把星臭娘们死了,房子和儿子照样还是我来管。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我还不信你们能打官司打赢我!”
不等其他人做反应,陆尔然转身甩开病房大门,气冲冲地扭头走了。
陆卓然已经年过半百,被弟弟一推,倒在旁边空着的病床上没缓过来,一边的程才气得火冒三丈,刚要追上去,又见妹妹捂着胸口大喘气起来,急忙按着呼叫按钮找护士,陆宇宁更是直接冲出走廊跑去找医生了,两家人乱作一团,谁也没心思去教训陆尔然了。
当晚,程静就被送进了icu病房,可惜她的晚期癌症早把身体摧毁得不成人形了,就算医生妙手仁心,也终究是无力回天。
等人略一清醒,护士就叫了家属进去临终道别了。
郁红梅抱着丈夫哭得悲切,从家里赶来的外婆在舅舅和陆家老爷子的搀扶下守在病床边,嘴唇抖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程静的眼睛空洞地睁着,好像已经看不见东西了,手抬在半空想要抓住什么,陆宇宁忙半跪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贴在脸上。
“小宁…小宁……”
“我在,妈,我在。”
医院惨白的白炽灯和雪洞一样的墙面就像是无数潜藏的幽灵,陆宇宁只觉得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可不论怎么摇晃母亲的身体,她都不再会轻轻抚摸自己的后背,告诉他,
“妈妈在呢,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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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日语的告别和中文的再见有着细微的区别,诀别像是带着许多的不舍和遗憾,而不是对重逢的期望。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沙扬娜拉!
第86章送别
医院是最接近生和死的地方了。
就像别人形容的那样,白衣天使们献给了婴儿降临的微笑,也送走了亡者最后的目光。
没等医生通知家属处理后事,办理出院手续,殡葬行业的经营者就像嗅到了食物的苍蝇,不管不顾地凑了上来。
程才扶着虚弱的老母亲走出停尸间还没几步,就有几个中年男人递过来小小一张的名片,一遍劝着家属节哀,一遍推销着自家超值的一条龙白事服务,陆宇宁失魂落魄地跟在大人后面,无心去理这些喋喋不休的商人。
他停在散发着寒气的走廊边上,慢慢转头看着管理人员用白布盖住了母亲已经冰冷的脸庞,像存放一件物件一样,把她推进了黑洞洞又狭窄的冰柜里。
躺在里面肯定很冷。
陆宇宁垂下头颅,想着母亲的魂灵此刻是不是在身边抱怨着自己。
从小他就知道,程静怕冷,秋天还没过半,她就会找出箱子里花花绿绿的丝巾,裹住纤细的脖颈,还不忘把外婆给孙子买的小背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每天叮嘱陆宇宁记得穿好不要感冒。
那时候他身体弱,总是着了凉就开始发烧,陆尔然流连在赌局茶馆里,程静下了班才有时间背着他去看医生,还惦记着他害怕打针,总要找小林诊所的林默叔叔给他一颗泡泡糖,哄着自己只会痛一小会儿。
子欲养而亲不在,如今他已经不会轻易地感冒了,却已经没有了替母亲找出丝巾为她围上的机会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躺在毫无温度的金属担架上,用低温保持着身体暂时的不腐,然后等待着永远地长眠于黄土之下。
走出医院之后,程才让陆宇宁先打车送外婆回家,自己要去病房收拾妹妹的遗物,还有医院要结算的剩余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