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玻璃门,咳了两声,蹲在收银台下面的老板才叼着根烟,一头凌乱的半长黑发,低头玩着手机一边问:
“几位?喝什么?”
陆宇宁扫了一眼这个高高瘦瘦的非主流犀利哥,看他肚子上还挂着一个小猪佩奇的粉色围腰,不由笑出了声。
“我要喝王母娘娘的琼浆玉露行不行?”
犀利哥手一抖,正打着怪兽的手机跌在地上,立马关了机。他也顾不上捡起来看还能用不,推开柜台小门,钻出来握着陆宇宁的肩膀。
“臭小子,说好开业来给我撑场子的,这都快倒闭了,你送花都只能送白花了。”
陆宇宁可不像林青那个不信鬼神不畏苍天的性子,连忙朝地上呸了几口:
“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快,给本公子上一杯杨枝甘露,伺候好了给你赏钱。”
“你就逮着我薅羊毛吧,免费请您喝一周的奶茶,你估计都不愿意喝。”
果然,这位犀利哥不仅外表“潇洒不羁”,手艺也“惊世骇俗”。
抿了一口不知道是酸还是甜还是涩的杨枝甘露,陆宇宁苦着脸说:
“难怪你妈要没收你全部的转业费,我看要是由着你胡闹,以后连饭都吃不起。”
高中还没毕业就打工入伍的林青半年前正式退伍了,陆宇宁刚好忙着学校开学的事,没空指点他商业经,结果林妈妈特意找好铺面开业的这家奶茶店交到败家儿子手里几个月,流水就日益减少,气得老母亲打算过年就自己接手,把不情不愿安家就业的儿子逐出家门,随便他流浪。
“怎么能叫流浪呢,我这叫旅行,见识祖国的名山大川,要是计划不出错的话,应该bā • jiǔ年就能走完我想去的地方。”
林青掏了掏粉色围腰上小猪佩奇耳朵部位的口袋,拿出一包烟,悠悠点燃一端,学着上初中那会逗陆宇宁那样朝他脸上呼了个圆圆的、不断翻滚着膨胀淡化的烟圈。
被呛得直咳嗽的老友怒目圆睁,掐住宠溺地露出八颗牙齿的老烟枪脖子,
“再熏我,杀了你!”
“哈哈哈哈!”
林青朝后面倒去,靠在腰一样粗的银杏枝干上,任由陆宇宁发怒。
见这厮死猪不怕开水烫,陆宇宁压在他腿上,一爪子夹走了露出半个头的烟盒,直接揣进了自己兜里。
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林青皱了皱眉,抖掉右手上烧了半截的纸烟灰烬,
“小宁,把烟拿出来,不许抽,谁把你教坏了!”
他摊开手掌,露出老茧密布的大手,像个大家长一样,严肃地审视着陆宇宁。
林青一向没个正形,和母亲舅舅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一下子冷下脸来,把军营里那点肃杀之气都逼出来了。
陆宇宁没法,只好缴械投降。
“你自己都抽烟,怎么还不许我抽烟呢?”
买菜的老婆婆老阿姨们围在小区门口纳鞋底,五颜六色花式繁多的样式成型了大半,一针一线的穿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林青撵灭了烟头,转身去店里给他拿了个苹果,用军用小刀削了皮递给陆宇宁,两人排排坐,正对着对面的江城中学,好像许多年的时光都是恍然而过,他们依旧是各自压抑天性的少年。
“因为你不一样啊,我是个坏孩子,你是好学生,好学生就不应该抽烟,你干干净净的,没必要沾这些害人的东西。”
陆宇宁好笑,咬掉苹果表面开始氧化的部分: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教你读书你还笑我是个书呆子呢,现在倒觉得‘读书最高’了?”
想起初三看清周围曹凤沈萍这些虚假的朋友之后,陆宇宁只和林青玩在一起,那时候他还很单纯,看多了《意林》《读者》《青年文摘》上的鸡汤故事,总觉得好朋友不能放任着林青这样虚耗光阴,便每天催着他做作业,给他讲题,结果林青埋头就是睡觉,根本不理他,闹得狠了还躲进男厕所里,里面烟雾缭绕的,全是年级里出了名的混混们,自己犹豫了好一阵,没敢冲进去把他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