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给学生上完早课的我正准备回家补觉,却见艾尔海森家的房门又忘了锁,便猜测里边儿多半只有卡维一人在。
我推门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客厅中央画图纸的金发男人。
他背对着我坐在高脚凳上,面前用画架支起一副巨大的画布。被窗棂交割的阳光和阴影洋洋洒洒地涌入室内,沉浸其中的他却对这难得的好天气浑然不觉。
他一条腿踩在椅凳中段的横隔上,一条腿懒懒地伸长出去,与此同时,手里执着一根细细的炭笔,往画布上勾勒出建筑的骨骼,看起来像在描绘一座纳塔式风格的神庙。
卡维专心致志的工作状态让我不忍出声打扰。
我按捺住跟他打招呼的冲动,将教材和课件抱紧在怀里,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哟,这不是我们的安妮塔教授吗?大忙人下课了?”
我吓了一跳。
一转过头,便见卡维用手撑住椅子的一角转过半边身子,另只手里的炭笔尖儿指住我。
我讪讪道:“不好意思,是不是吵到你了。”
“哪有。”这么说着,卡维直接把画纸给扯了下来,揉成团儿扔到一边。
见好好的艺术品顷刻间沦为废纸一张,我在心痛之余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就、就这么扔了?”
“最近没什么灵感,随手画画罢了。”卡维倒是毫不在意。
才华横溢的人说话就是自信。
那张所谓的随性而作若是能被哪个幸运的妙论派学生捡去,评个剎诃伐罗奖都绰绰有余。
确信卡维没什么继续创作的兴致,我重新走回客厅,在他侧边的沙发坐下。
“你最近怎么样?”他突然问我。
“不怎么样。”我没精打采地答道,“无非就是教教课批批论文,顺带搞搞课题赚赚钱,乏善可陈的日常。”
“我猜也是。”
“我的无趣有这么明显吗?”
卡维实诚地点点头,尔后用炭笔尾巴敲敲自己的眼角:“看你最近这状态,简直像提前步入了中年生活一样,眼镜都戴起来了。”
“……”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我更是郁闷非常。
跟艾尔海森返回须弥城后的某天,我在途径一家教令院学者们常去的眼镜店时,竟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他那句“忠告”,走进去随便看了看。
结果店家跟我说:“客人您运气真好,今天我们正好开店十周年大酬宾,不仅能免费测视力,而且店内商品统统提供七折优惠哦!”
然后我就被查出了个一百五十度的近视眼,又被顺带忽悠着配了副金丝眼镜,从那之后便一直戴到现在。
想到这儿,我头疼地叹口气,下意识就想把眼镜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