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了半分钟,缓缓问道:“比起这个,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多托雷那家伙,你准备就这么放过他了?”
“不然呢?”我反问道,“难道你要让我在那位愚人众执行官身上试验一下以卵击石的可行性吗?”
顿了顿,我深吸口气,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轻了几分。
“更何况,一个巴掌拍不响。多托雷固然是恶,我母亲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少年又是一怔,尔后意味不明地笑出一声。
“还真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呢。”
“恩怨的锁链早应断在他们上一辈身上了,我不打算去背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不会因为母亲曾经的所作所为而心生罪恶感。”
说着,我仰起头,冲树枝上的少年微微一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就让它过去’吗?”他轻轻重复一遍我的话语,乌黑的睫毛敛下又掀开,一向沉郁的眼底竟难得显出几分轻快来。
接着,少年仿若轻盈的黑猫般跃下枝头,朝着远离须弥城的方向渐行渐远。我对着他的背影出神许久,抬高声问一句:“你怎么走了?我不是给你让位置了吗?”
少年没回头,只背身朝我挥挥手。
雨林潮湿的微风吹来他的话语,只是此刻的他又换回了惯常那般似讽非讽的语气。
“我本就是途经此处,不过是看你笨得有趣,随兴捉弄一下罢了。”
奇怪的是,当下的我听到这话却全然不觉得恼怒,反倒因他那可恶的坦诚而在心底生出了几分好笑的情绪。
在少年的身影即将被树影吞没的临界点,我把双手在唇边拢成喇叭,大声道:“等你有空,可以找我一起钓鱼啊。”
少年脚步一顿,再开口时,竟难得抬高了声量。
“可以,不过得看我心情。”
第40章
我做了一个梦。
这是自虚空停运以来,浮现于我脑海深处的第一个梦境。
托它的福,我短暂地回到了孩童时代。我身上穿着的终于不再是教令院那件既不透气还设计古板的长裙制服,手上也终于没再拎着被书本和教案装得沉甸甸的皮质提箱。
我坐在寂静园的凉亭里,四面垂下的常青藤蔓被夕阳磨出一圈油光发亮的橘金色,掩映住三两经过的教令院学者,也将过往的微风染上丝缕浅淡的植本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