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巴黎是高档场所,从来没人高声喧哗的,此时听到大堂处传来侍应生极力压制的声音:“这位小姐,请您留步,严老板不在我们这里。”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仅倚清,连丽芬和彦柏都开始发问。
这些问题严幼成无暇亲自回复了,他左转再左转经过细长的走道,两旁全是各式包厢,这时大堂那女子忽然拨尖了嗓子:“幼成,严幼成,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快出来呀!快出来呀!”
这几句话,随着女子高昂的兴致,一句比一句音量响,梦巴黎三层洋楼,层层传达到,包厢里有好奇的客人打开门一看究竟,严幼成怕被人认出来,急忙用大衣遮住半张脸,疾步通过。
所幸此处招待的客人洋人不在少数,并不大看京戏,只有一扇门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与匆匆而过的幼成照了一眼。
“严,严幼成,严老板…”
他还在错愕之中,幼成已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拐角处。
“幼成,你为什么躲着我?我是爱你的,真的爱你呀!”那女子继续高叫。
“小姐,您再这样,我们要采取强制措施了。“侍应生也失去控制,大声警告。
越来越多的包厢有人探出头来,而出口还要再转两道弯下一层楼梯。
富大庆怎么还不去制止那疯女人,幼成心里发急,可是他顾不及那边,这边有一些客人从包厢中出来,都是同胞,已有好几个认出他来。
“是严幼成,真的是严幼成!”
“发生什么了?爱他?谁啊?”
这样不行,必须找个过渡地,否则迟早有人拦住他,不久便有新闻记者闻风而动,明天的报纸头版标题是“梦巴黎严幼成亡命天涯!”幼成转过弯,前面门上悬了一块牌子,黑白色,画了一名旗袍女士和一名西装绅士,没说的,先进盥洗室躲一躲。
“幼成,严郎,我对你天地良心,啊…”
幼成推开盥洗室门的时候,那女子的诉说变成了尖叫,不是富大庆,就是梦巴黎,终于有人采取措施了,幼成进了盥洗室,发现顾倚清真的没说错,一间男宾,一间女宾,共用一间休息室,同照一面长镜子。
“严幼成好像进了盥洗室?“幼成听得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人说话的声音。
他赶紧去开推男宾室的门,门锁着,有人“唔”一声,意思这个位有主了。
“我们进去看看,顺便跟他要个签名。”有人在外面嘻嘻哈哈地说。
这时女宾室的门松开一条缝,幼成管不了了,一把推开女宾门。
”啊…!“女宾室里居然有女宾,幼成二话不说,举手把她的嘴捂上。
四目相对,虹影脑袋嗡地一声,心想,自己和他是真的有缘份。
幼成呢,又窘迫又庆幸,窘迫的是自己这处变不惊的形象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庆幸的是这女宾室里的女宾是她,不是其他人。
“抱歉。“他作出这两个字的嘴型,然后是无声的:”请您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然而还是害怕她无端叫起来,所以捂住她嘴的手不肯松懈,耳听得盥洗室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说:“咦,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进去方便了?“
有那不知轻重地在男宾室外传声:“严老板,我们看见您进来了,不要紧,您慢慢来,我们在外面等。“
”去他娘的严老板,你他娘才是严老板,老子拉个屎,也不得清净。“男宾室那位屡经打扰,终于忍无可忍,大骂出声。
“呦,搞错了,抱歉抱歉。“门外至少有两人,呵呵笑一阵,便退了出去。
就这么说话的功夫,在这女宾如厕的斗室内,幼成把虹影堵在角落里。他本来一手拿大衣,一手捂嘴,怕弄疼了她,不敢捂太紧,一只手又控制不好,他让大衣落在马桶盖上,匀另一只手稳住她的肩膀,说话当然是不好说的,他只用他那万语千言尽可传达的眼睛发出“请您帮忙,不要发出声响“的求救信号。
第一条:避免和男人独居一室;第二条:一旦男人和你套近乎,若无法理睬就不用理睬;第三条:如果男人对你动手动脚,你不要听之任之,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纠缠,立即走开。
矜持的女子才吃香。
娄虹影母亲从她有限的男女共处经历中抽出金科玉律的三条法则,依着她自己,其不可违抗性基本可以刻在民国大法官的帽檐上,然而在这个若有第三个人便破壁而出的小空间里,娄虹影彻底犯了法,有期徒刑不在话下。
先是头脑嗡嗡响,而后心脏砰砰跳,当然这都不能怪她,若换做陈丽芬或者顾倚清这样被他摁在角落里,嘴唇上鼻子下是他一只严严实实的大手,肩头或者半个上半身差不多都在他的怀抱里,可能得当场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