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可惜,你又要胡说…”丽芬没说完,见厚圃出现在客厅那扇法式玻璃门的门格子后面,便站起身,道:“爸爸。”
这一下,所有人立起,厚圃推开门,倚清摇曳生姿地迎向他:“你回来啦,今天倒回来的早。”
”还早吗?九点多了,不过我看你们谈兴正浓。“厚圃示意大家坐,自已被倚清扶着坐在正对钢琴的长沙发上。
”弹性、谈兴,都浓。“倚清旁视左右,轻笑道。
”爸爸,你听见了吗?刚才是虹影在弹琴,居然弹得这么好。你看她这个人,城府多么深,我们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丽芬跑到厚圃身旁坐下,叽叽喳喳像晨起的小鸟。
“告诉你有什么用?对牛弹琴。“挨着钢琴斜站着的彦柏说道。
说的大伙笑起来,厚圃向钢琴后面的娄虹影瞧了瞧,她也在笑,有些局促,仍不失大方,见厚圃向她看,低了头道:“陈伯伯好。不好意思,又来搅扰你们。”
她一说话,彦柏便特别转过身去凝望,厚圃看在眼里,说道:“谈什么搅扰,你来,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丽芬是机灵鬼,看看父亲,看看彦柏,噗嗤一笑,道:“爸爸说的对,求之不得,想都想不来的。”
这时倚清的佣人福珠送上参茶,转经倚清的手,厚圃喝口茶,想起倚清没说完的话,道:“刚才我在门外听你说可惜,什么可惜?”
倚清一愣,想起来时,“呵呵呵“先笑:”不可惜吗?你们看看。“她涂满了血腥蔻丹的手指甲指向坐在琴凳上的虹影:”我往日在戏文里听人唱那些小姐佳人,说什么‘花模样,玉精神’,总是不相信。见了娄小姐,才知道自己见识少。真正玲珑剔透,堪比厚圃你从威尼斯带回来的水晶玻璃白玫瑰,一点瑕疵没有…”她拖长声音,目光从被她说的抬不起头的虹影转移到听人夸赞虹影高兴的不得了的彦柏身上。
“还是戏文里唱的,好花插在好瓶里。“她扁着嘴,控制着笑意不从嘴角漏出来:”你们说,娄小姐这朵好花,上哪儿去找那么好的瓶子去?可不是可惜吗?”
说完哈哈哈笑起来,丽芬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笑,彦柏这才领悟她含沙射影地埋汰自己,他和倚清向来不对付,从来没有看对方顺眼过,所以无论倚清说什么,他都不引以为意,这会儿一样满不在乎,直到看见虹影从钢琴后面走出来,才心战,担心她受了难堪。
倚清也有说得对的时候,娄虹影对他陈彦柏来说,就像那珍贵的水晶玻璃白玫瑰,小心翼翼之余,并不知道该怎么摆弄才好。
“我哪有这么好?这是丽芬客气,其实我在学校里,一直都仰仗丽芬的帮助呢。“虹影浑似不明白话中之意,脸上挂着浅笑,避重就轻地说道。
应丽芬的要求,虹影又弹了一曲,壁炉旁边的落地钟报时十点,虹影起身说明天一早要去学校,先去休息了,祝各位晚安;丽芬也跟上,说还想与虹影夜话几句。厚圃见彦柏不成器的架势,真是恨不得跟她们一块回房,便叫住他道:“你留下,我有话要说。”
女孩们都走了,倚清讪讪地也想回房,厚圃吩咐她道:“我突然想吃口甜的,你亲自去厨房督促,让她们煮桂圆银耳羹过来,桂圆银耳都要煮烂,化在冰糖水里,味道才好。”
倚清出去后,顺手把玻璃门关上,这间喧闹的客厅,除了壁炉中火光参差,再没有活动的物体,彦柏在厚圃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他正对的方向,是支棍顶起的镜面一般光滑的黑色钢琴顶盖,彦柏还有??x?些恍惚,仿佛那位秀丽少女,依然坐在后面,用她柔美白皙的手指,敲击出梦一般美妙的乐曲。
“你什么意思?“厚圃问道。
“啊?“父亲不苟言笑的神情,使他从恍惚中勉强抽身出来:“噢,什么意思?”
“我问你呢。“厚圃不耐烦地说道。
这才明白,父亲也看出来了,彦柏微笑,自省自己的不成熟,心里的事一点藏不住,他倒不是很忌讳,不过他预测,厚圃大概有一番说辞,即将要铺陈开来。
果然,厚圃茶也不喝了,说道:“你学业未成,社会上没有半点名声,大好年纪,精力应该放在正途上。你现在不去留学,以后总要去,去了回来做大事情,现在是乱世,乱世出英雄,我们陈家的希望全在你身上。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情,最浪费时间和精神。我看你方才的模样,魂不守舍似的,我要正告你,风花雪月在你这个年纪是用来消遣的,做不得真…”
“爸爸。“彦柏打断他:“如果我做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