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中午放工的时候,王满银抽空把自家自留地的玉米掰了。
这六分自留地用了不少土粪,再加上干旱的时候,他也随大流挑水浇过一次,所以收成还不错。
从头掰到尾,弄了满满三蛇皮袋玉米棒子。
说是玉米棒子,其实和后世完全没有可比性,不过十几厘米长。玉米粒成圆形,只有绿豆大小。
三蛇皮袋子全部扣完,估计能有一百斤玉米粒。
就这,也要比集体田里好很多。
今年干旱,二队除了临河几片水浇地的玉米收成比较好,亩产能有二百出头。其他地块都不像样子,一亩地顶天能有一百四十斤。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水肥跟得上,自留地的庄稼普遍比集体田里要好。
这也是赵干事为什么要专门开会强调,土粪施在自留地里是犯错误的。甚至,他还专门在村里设了粪管员和公共厕所。
其实这两项用处不大,村里建的公共厕所粪便产量始终上不去。除了几个知青经常光顾外,罐子村其他社员几乎都是在自家厕所里“自产自销”。
毕竟人人心里都明白,只有自留地里的收成,才算是自家的。
如果今年二队能够分够三百六十斤的话,带上自留地收成,王满银和兰花一人差不多能有四百二三十斤口粮了。
但……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要知道,罐子村年年吃返销粮的。
其实就算真有这么多,社员们也是吃不饱。现在饭食没有油水,人人都是大肚汉,一顿轻松能吃下二斤粮食。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一篇文章,里边专门提到成人一天吃多少饭才能满足日常所需。
据说按照营养学会制定的标准,从事农业生产的劳动者一天大致消耗3400卡路里,差不多需要斤大米才能提供。
如果单纯吃米的话,一年需要近九百斤。就算南方最富裕的生产队,估计也没达到这个数量。
所以粮食不够,只能瓜果替代。
罐子村社员们的自留地里,除了粮食外,大部分人家还种有不少洋芋、南瓜和萝卜。因为这些蔬菜产量大。
尤其南瓜,一个能十几斤,而且可以保存几个月时间。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南瓜吃起来面甜面甜的,味道非常好。这些日子,王满银隔三差五总要蒸两个吃。
收完玉米高粱,东山峁十几亩水稻终于熟了。
说起来有点搞笑,这些稻田原本属于鱼塘的副产物。结果稀里糊涂的,投入越来越大,光种植时就用了几千斤新菌肥,而后其中几亩地又追撒一遍尿素。
如今站在田边放眼望去,黄澄澄沉甸甸的稻穗非常喜人。
害怕被鸟类啄食造成减产,这些日子王连顺天天派人守着。只要有鸟靠近,立刻就开始驱赶。
晚上更让刘向阳两人轮流巡逻,一刻没敢放松。
早在十多天前,稻田里已经停止浇水。
黄土地存不住水,所以现在田里土壤虽然有些潮湿,但穿着鞋子进地完全没事儿。
王连顺原本想趁着天好,早些把水稻收到场里。结果没等开始动镰刀,就被赵干事给阻止了。
对方说公社对新菌肥推广样板田非常重视,收割时要来现场参观指导。
无奈,王连顺只得停了一天。
等得到正式通知后,赵建海连夜让人做了几幅标语展板,一大早立在稻田边沿。
别说,这人写标语很有一手。
什么“开山劈岭造良田,战天斗地夺高产”,“斗天地,改山河,闯新路,创高产”,“艰苦奋斗学大寨,东拉河畔造良田”。
非常富有时代气息,而且鼓舞人心。
周围再围上一圈旗子,让整个东山峁气氛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
十多亩稻田,如果由二队社员们收割带脱粒的话,最少需要几天忙乎。公社的工作人员自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
为了尽快出成果,赵建海特意喊来一队劳力们过来帮忙。
对于这情况,王连顺当然举双手欢迎。
有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吃过早饭,众人便站在村头等待。
很快,有几辆自行车从石圪节公社方向远远驶来。从供销社开始出售自行车起,道路上骑车的人便逐渐多起来。
连村里的知青们也凑钱买了一辆,不过并不是新车,而是用配件自己组装的。
现在买一辆完整的自行车要票,用零件组装却不需要。所以石圪节一些聪明人已经开始从供销社买零件了。
更神奇的是,组装好自行车后,按着购买自行车架的发票同样可以上牌照。
王满银已经决定,等村里自行车再多些,自己也可以组装一辆了。
除公社众人外,郭主任和少安也跟了过来。这是应有之意,毕竟新菌肥推广主要由供销社操作,他们自然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
最后还跟着一个照相师傅,据说特意从隔壁公社请来的。
令王满银没想到的是,这些工作人员车后座上都绑着镰刀,似乎准备等下也下田割稻子。
下地前,郭朝旺特意交代众人,每亩水稻割完都要分开堆放,以便稍后准确称量出各块地具体亩产量,对新菌肥效果进行评估。
王满银原本以为几个工作人员不过做做样子,没曾想人家割起水稻来,丝毫不比村里劳力们差。
瞧动作熟练程度,一看就知道是老把式。
没干过农活的人,根本不知道弯腰拿镰刀割庄稼有多危险。
如果动作生疏,稍不留神就会割到手指头,或者砍到小腿。
单这一点,就值得王满银佩服。
随着他融入到这方世界,心中看法也在不断改变着。
任何时代都有优点和缺点。它或许不够完美,但总有一些人为了理想而坚持。
倒是赵干事站在田埂上很尴尬。随即,他冲旁边社员要了把镰刀,着急忙慌加入其中。赵建海来罐子村以后,平时基本在大队部办公,就算去田里也不过背着手巡逻,所以对于下地干活并不在行。
刚割了不到两分钟,他就发出一声惨叫,随即捂着带血的手指头。
不过这人挺能忍痛的,随便找了块布缠住手指,继续凑到几人跟前抢割稻子。
王连顺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拉了王满银一把,压低声音问:“满银,这人是赵干事吗?我莫不是花眼了。”
“你说呢,”王满银好好地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
一百多号劳力齐齐出动,不过个把小时功夫,就把十几亩地全部收割完毕。
原本水稻应该摊场晾晒收割的,只是罐子村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如果一场一场打,实在太慢了。
几个工作人员等着想要知道亩产结果呢。众人简单商量一下,便决定现场摔打稻穗扬场。
水稻连晒十多天,早已经咬起来发干了。
为了防止稻米四散飞溅,王连顺特意让人从村里拿来二三十张高粱簿子立起来遮挡,地面则铺上一片芦苇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