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半,黄土高原不知不觉已经被浓浓的绿意笼罩。
山梁山峁上,稀疏的冬小麦已经长到膝盖深。再过段时间,该破头放穗了。倒是早春种下的春小麦和大麦,刚长出一扎多高。
另外还有处在苗期的谷子、糜子、高粱等五谷杂粮,同样随着暖风摇摆着叶子。
随着春耕备播结束,王满银总算悠闲下来,也有时间管理自留地了。那一亩多地算门面,为了给家里存粮找个合理来源,他平常照顾的很精细。
单单今年春上,就施了几架子车土粪。
赵建海在罐子村驻队时,对土粪管理非常严格。用他的话说就是“一罐尿,两条道”,吃的是集体的粮食,尿粪也要用在集体田里,用在自留地里不行。
换成白明川驻队后,对这些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村民们也变得胆大起来。
早上吃过饭,王满银便扛起镢头进地忙乎。
差不多俩钟头时间,才将空闲的几分地刨完。其实生产队牲口闲暇时,社员们也可以借着犁地的,不过王满银没打算这么做。
主要几头牲口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拉磨、拉车、犁地……如果想借用,需要提前打招呼排队的。
自家现在就剩几分闲地,不值当张嘴说,个把小时就刨完了。
忙完,王满银便扛着锄头回家。
刚到村头,只见少平正手持铁锨在粪堆旁忙乎,兰花抱着小石头站在树荫下指点,周围还有一群碎娃大呼小叫。
小石头差几天满月,天好时他们两口子会抱出来转转,顺便让小家伙晒晒太阳。
“你咋让少平挖蚯蚓?放着我来吧。”王满银给婆姨打声招呼,拍拍身上的灰土,小心翼翼接过孩子。
小家伙脸蛋随兰花,白净白净的,此刻正闭着眼睛睡觉,嘴里吧唧着。
“姐夫,我不是挖蚯蚓,而是挖蛆蛹。学校刚布置的任务,让我们两个星期内让交五十个蛆蛹,还有十根老鼠尾巴。”少平立刻起身回答。
跟着,他小心翼翼将一只暗红色的蛆蛹装入火柴盒里。
“没错,我们学校也让交,要讲卫生……”旁边的毛蛋点头附和。
交老鼠尾巴?王满银微愣。
他对这个不陌生,根据前身的记忆,好像从十来年前兴起的任务,最早是苍蝇、蚊子、老鼠、麻雀。
当时家家户户齐上阵,男女老少全体出动。用艾草熏蚊子,为了对付老鼠,用老鼠药、老鼠夹子,或者挖老鼠洞。有段时间,交老鼠尾巴还可以抵工分。
对付苍蝇则往粪坑里撒六六粉。至于麻雀,用木棍投鸟窝,用筛子扣,用网捕捉。
曾有诗人描写过这样的场面,诗曰:“麻雀麻雀气太骄,虽有翅膀飞不高。你真是个混蛋鸟,五气俱全到处跳……”
当然,效果非常显著的。
之前王满银家收到的废报纸里,就有相关报道。短短一个月多月时间,原西县共消灭麻雀6万只、老鼠8万只、泥雀窝3万个,堵鼠洞万个。
再后来麻雀被摘出去,换成了臭虫。
这是一项长期的活动,公社每年都要讲,号召大家讲究卫生。
只是最近几年要求没有那么多了,一般由学校给学生布置任务。
王满银在后世还看过一些资料,消灭老鼠臭虫的活动一直持续到bā • jiǔ十年代。人们找不来老鼠尾巴时,还特意出钱购买。
王满银正想着,又听少平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