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风似乎格外的大,夹杂着刀刃一般的寒意,裹挟着其他的东西。
商洛的衣袍已经湿了大半,双腿也彻底没有了知觉。
慎儿被人捂着嘴,总算是挣脱开来了,只是没跑几步便又是被人死死的压住,扑倒在地,吃了满口的雪。
“侯爷!”
慎儿哭了起来,“是打是骂都好,让姑娘起来吧!姑娘这些日子才好些,跪不得!受不得寒啊!”
木愣的云川这才猛的醒悟,商洛前些日子卧病在榻,险些没能熬过来。御医好生嘱咐,受不得寒,上不得火。
可是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他上前几步便是要将商洛扶起来,可是商洛却是自己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他的手。
“多谢侯爷。”
云川又是一怔,他皱着眉,“洛儿,此事若不是你所为,我自然不会冤枉你,你又何苦这副模样?”
迎着风,商洛的唇瓣失了颜色,她满是疏离和淡漠,“哪副模样?侯爷方才不已经给小女定罪了么?”
大夫人也是上前来,一脸的无奈,“洛儿,不过是些小事,你怎么和你爹这么说话?”
怎么?难过了么?
商洛看着眼前两人的模样,说不出的感伤,事情是假的,可是此时的悲伤却是真的。
她咽了咽口水,还想反驳几句的,若真的是小事,云鹤院的人不会遭到这样的对待,自己也不会在雪地里跪了半日。
但她还是没有说出口,还不是时候,再忍忍。
商洛低垂着眼眸,“小事么?那侯爷现在要如何处置我这个逆女?”
“你!”
云川恼极了,“你当真以为我不敢碰你么?!”
这话商洛是听过的,只不过是从另外一个人的嘴中说出来的。
商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小女不敢,只是没有想到到侯府不过一月,竟是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给侯爷添乱了,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看着慎儿,有些心疼,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也算是吃好喝好,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慎儿玄肆本是我的人,侯爷便是给我留下这两人吧,如洲如月是大夫人的人,今日便是让大夫人带回去吧。”
云川的脸色有些难看,“你什么意思?”
商洛一字一句的说道:“侯爷不是不知该如何处置的么?那便是让我在这云鹤院禁足,过了冬日我自是会收拾东西回我那青都,死也是死在那青都!”
这好似置气一般的话似乎是牵动了云川某根脆弱的神经,他红着眼,扬起巴掌便是要落下。
“混账!”
但是抬到半空中便是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当初是他要接商洛回来的,现在的委屈也是他给的。
倘若商洛真的出了事,青都那便不好交代,容司言也不好交代,说不定首辅那便也会有麻烦。
大夫人连忙扶着云川,“洛儿,你说的可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还不快向你爹道歉!”
商洛僵持了一瞬,脸上惨淡的笑意越发的明显,“商洛大逆不道,惹了侯爷生气,全凭侯爷发落。”
云川也软了下来,“你要我如何罚得你啊……”
他连连叹气,也是没想到商洛的性子竟是这般刚硬,倒是和她那母亲一样,犟得很。
“洛儿,日后不可再与首辅接触,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啊。”
不接触那是不可能的,云川换一个人说商洛也许会一口应下。
商洛似乎是不可置信,“我与首辅大人萍水相逢,只是在那宫宴上被首辅救了一命,免遭了逆贼的毒手。我们二人清清白白,侯爷这般让商洛该如何自居?”
大夫人皱着眉,侯爷说着路承安的事儿,莫不是忘了那扎小人的事儿?
“洛儿,就算你与首辅大人毫无瓜葛,也不能搞这等巫邪,我倒是没事儿,你身子本来就弱,这可是会亏了你的寿命阴德啊!”
地上的小人被雪浸湿了,现在看来也是软塌塌的。
似乎是喃喃自语,商洛眼睛空洞无神,看着云川,尽是失望。
“可是我又何苦做这些事?大夫人有恩于我,我又何苦拿自己为数不多的寿命做这些事儿?商洛是个没用的病秧子,却也是想要多活几年。”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含沙射影一般,句句扎在了云川的心口,来回割着。
商洛身子弱,自幼不在自己照料下长大,便是有了亏欠,到底是自己的女儿。
且不说这是不是商洛做的,就算是,她骄纵些也是应当的。
哪里掀得起多大的风浪呢?
这里的消息很快便是传到了云舒的耳朵里,云舒急急忙忙的便是从将军府往宣德侯府赶。
这时候也进了院子,“爹!”
听了那么一声的娇呼,商洛觉得自己也差不多应该到了极限了,猛的吐出一口血来便是昏了过去。
以往无论是在青都还是在长安,皆是有人将商洛护得极好的,今日却是在雪地跪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好转的身子也终究是撑不住了。
只是落地之前,商洛刻意去看了云川的模样,也不知是惊慌多一点,还是内疚多一点。
商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的事儿了。
屋中依旧燃着炭火,挨着软榻,药香也被点燃,屋中匍匐着一层苦涩的药味。
如洲如月一直守着,慎儿也不断的用热水擦拭着商洛的身子,满脸的担心焦急。
商洛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不着痕迹的抓住了慎儿的手腕。
慎儿一愣,随即红着眼睛转头吩咐道:“大夫可还在厨房?快叫他来再看看姑娘。”
“你也去端些热水来,看看玄肆的药熬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