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仙城。
一间洞府里。
会客厅中,一个一身白色法袍的青年修士盘腿坐在蒲团上,另外一个头上夹杂着一丝丝白发的中年男子则站在窗前,望着窗外。
此时。
中年修士豁然转身。
看着地上盘腿而坐的青年,手指怒指,可点了几下,又收回了差点爆发的怒气。
只是训斥道:
“祭九吾儿啊。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当初是云津宗掌门的唯一亲传弟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前途不可估量。走到哪里不是焦点?”
“现在呢?都进入元婴境界一百多年了吧?还是元婴一层的修为,不要说和那些最顶级的天才弟子比,就是云津宗的内门弟子你都比不了。”
“不,不,就说这天音仙城的散修,人家进入元婴境一百多年也早该晋升二层了吧?”
“你到底怎么了?”
坐在地上的正是独孤祭九,此刻一言不发。
中年修士独孤猿恨铁不成钢道:
“那碧元仙子有什么好的?双修带给你的晋升机缘难道你的掌门师父给不了你吗?还是说你仅仅是迷恋她的美貌?”
“我等修士,最不值钱的就是皮囊。美貌有什么用?”
“再说,以你在云津宗的地位,难道还缺美艳女子?”
独孤祭九依然沉默不语。
“你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吗?”
独孤猿怒不可恕,若不是这个儿子寄托了整个家族的希望,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儿子。
独孤祭九睁开眼睛:
“孩儿愚昧,孩儿想过抽身,只是等孩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孩儿已经无处可逃了。”
独孤猿心中一紧:
“什么意思?”
“孩儿产生了心魔,难以克制的心魔。”独孤祭九双目微红。
独孤猿不受控制地倒退了两步。
他原以为自己的儿子只是在这里为碧元仙子献殷勤而耽误了修行,导致修为进展慢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自己的儿子幡然悔悟,以独孤祭九的天赋,耽误一百年而已,很快就能弥补过来。
可居然产生了心魔。
如果让他产生心魔的是别人还好,可偏偏是实力和云津宗实力相当的天音宗的仙子。
如果是天音宗的普通仙子也还好,可偏偏是碧元仙子。
天音宗公认的那一位化神修士。
独孤猿脸色苍白,胸口因愤怒而起伏不定:
“依你自己的感觉,如何才能消除心魔?”
心魔不消,元神动荡不安,不要说修行的过程就会有随时走火入魔而产生不可逆的反噬的风险。单单是修为晋升这一块,就不能让独孤猿接受。
心魔不除,独孤祭九将不再是天才。
甚至亲传弟子的身份都保不住。
而心魔向来难消,通常都是要索源求本,解铃还须系铃人。
想到这一点,独孤猿就头疼。
碧元仙子不是普通的元婴九层,想要动碧元仙子,恐怕集云津宗的力量也做不到,天音宗必定会死保。
独孤祭九眼珠中布满血丝:
“孩儿这些年想了很多,碧元仙子已经失去处子自身,孩儿即便再与她双修,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而且,别人动过的女人,孩儿没兴趣。”
“但孩儿想不通为何她会放弃孩儿,继而选择了他人?”
他当然听说过和碧元仙子双修的真命天子必须是在炼体上达到某种程度的修士才行。
但他不全信。
这些年来天音仙城的炼体修士还少吗?元体境界(对应元婴境)的都有,也没见碧元仙子选择他们。
两仪上清仙功很玄妙,碧元仙子走在了前人未曾达到的高度,这使得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相,她想说什么来掩人耳目就是什么。
孤独祭九更愿意相信碧元仙子在等一个配得上她的天才。
什么炼体只是她拖延的借口。
可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自己?
难道自己还不够天才?
“所以呢?”独孤猿反问。
“孩儿要会一会碧元仙子的双修道侣,输了,孩儿输的心服口服。赢了,孩儿趁机杀了他。无论是哪个结局,孩儿心魔都能破。”独孤祭九双眼阴翳。
独孤猿却是心头一颤。
他明白儿子的想法。
输了,相当于在竞争碧元仙子的这条路上本身就不如对方,没什么好和自己过不去的。
赢了,杀了对方。让碧元仙子失去了寻找数百年的真命天子,恶心了碧元仙子,除了心中的那股恶气,心结大概率也能解开。
可问题是。
若那人很强,自己的儿子输的彻彻底底还好。
万一那人不强,甚至都不是元婴境,那趁机下死手杀了对方,碧元仙子会善罢甘休?
那可是她找了数百年的双修道侣。
更为残酷的是,云津宗的掌门对独孤祭九当前的行为十分不满,几次劝阻独孤祭九,结果独孤祭九还偷偷跑来天音仙城。
这让云津宗颜面大跌不说,最后掌门都已经不再管独孤祭九了。
对独孤祭九放任不管,这并不是对独孤祭九骄纵,而是对他失望透顶。
换言之,独孤祭九在掌门心中失去了分量。
“你可知你如今在云津宗的处境?”独孤猿叹息了一口气。
“知道。掌门四十年前云游回来时带回来了一个新的师弟。如果孩儿不争气,那么掌门的唯一亲传弟子就会变成他。而那个小师弟,确实也天赋异禀。可是,正因为如此,孩儿才没有退路,不是吗?”独孤祭九望向自己的父亲。
独孤猿转过身去,望向窗外。
掌门放弃了独孤祭九,意味着如果独孤祭九对天音宗发起挑战,云津宗是不会出面的。
更不会给独孤祭九背书。
这意味着,这场挑战只是他独孤家自己的事。
更意味着,如果出现了极端恶劣的局面,一切后果都需要他独孤家自己承担。
“孩儿在对战中会做好分寸,如果这人是元婴中期修为,甚至更高,孩儿即便全力以赴也必败无疑,孩子自愧弗如,因为他而失去碧元仙子,没什么好说的,理应如此。”
“倘若此人是元婴中期以下,孩儿会在对战中以非常隐蔽的手段了结这人,既然是不小心失手杀了敌方,即便是碧元仙子,也不能对我独孤家如何吧?”独孤祭九似乎早就想好了这一切。
独孤猿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一步险棋。
极其危险的选择。
可一想到家族的命运,想到独孤祭九的天赋和前途,他就一阵阵心痛。
“以独孤家族的名义,想要发起挑战,以碧元仙子的性格,并不一定会理睬我等。”孤独猿的眼中尽是阴霾。
“以云津宗的名义呢?师父虽然对我失望透顶,但师父终究没有剥夺我的身份,即便他知道了我等假传圣旨,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孤独祭九冷笑道。
独孤猿再次望向窗外。
思索了很久很久,目光变得狠厉,道:
“好,独孤家愿意在你身上赌下去。希望你这一次,不要让为父失望。”
……
碧仙阁。
陈平这一次来碧仙阁,并不是为了双修,还没到时间,而是找碧元仙子有事。
不凑巧碧元仙子刚好离开了一会儿,便由着十八和荣融带领着在碧仙阁里面到处看看。
“来了这么多次,还没认真看过碧仙阁吧?师公大人。”十八嘴角挂着邪魅的笑。
陈平:.“叫‘道友’。”
“那怎么行?你是师父的道侣,十八是师父的弟子,理应叫你‘师公大人’,你说对吧,师公大人。”
陈平揉了揉脸,继续往前走。
懒得理她。
荣融笑而不语。
“这都是什么?”陈平走在一间法器等财物的陈列室,在其中一件法器前停了下来。
这样的陈列室大宗门一般都有。
主要用于给后辈弟子观摩,以便在遇到瓶颈时得到启发。
荣融介绍道:“这个啊?这件法器是”
“这个啊。”荣融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十八抢了过去:
“这件法器是哪个什么宗门?九鼎门,对,九鼎门的张九鼎去年送给师父的见面礼,他去年亲手为师父新锻造的这柄法器。”
“你是不知道,那张九鼎对师父心仪已久,完全不在意师父有个双修道侣,他只想陪伴在师父身边,啧啧啧,真是个深情的男子啊。”
陈平看了看死寂般的古法炼器灵纹。
去年?
只怕是去年零几万个月之前锻造的吧?
“这件呢?”
“这件?这件法袍法袍漂亮吧?啧啧啧,师父穿起来那才是真的好看。这件法袍是醉袍圣宗的掌门清风子送给师父的,就上个月,上个月刚送的。”
“说是专门为师父量身定做的,他得知师父有了双修道侣之后也没生气,只说等师父化神之后,无需双修道侣时,他再来光明正大地迎娶师父,嘶,真是个痴情的男子啊。”十八眯着眼介绍地摇头晃脑。
陈平从法袍摆放的细节上来看,这件法袍摆在这里起码五年以上没动过。而且法袍上有天音宗的标志。
扭头看了一眼荣融,荣融立马抬头望天,假装在打量其他东西。
陈平继续往前走,已经懒得再问十八。
“喂喂,别走那么快啊。我慢慢介绍于你,这双灵靴看到没?漂不漂亮,这是那啥什么宗?对,离药宗圣子送的,用万年灵材浸泡过七七四百九十年的。”
“还有这件,是哪个什么宗门,宗门名字忘记了。也是师父的爱慕者送的。”
“.呵呵,陈道友,你是师父的双修道侣,不投入感情,应该不会吃味吧?”
陈平没理会十八,看到一间静室,转身走了进去。
突然间,身后叽叽呱呱的十八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陈平有些好奇,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两张呆滞的脸怼着他身后。
随即传来了十八嫉妒的声音:
“好啊,师父连这间洞府的令牌也给你了?我跟着师父修行这么多年,想讨要一块令牌都没得。呜呜呜呜。”
陈平一脸懵:
“什么令牌?”
“你还装是不是?这件洞府是师父私密的空间,设置了最高级的阵法,没有师父的令牌谁也进不去,你却一下子就进去了。嘤嘤嘤,明明人家才是师父最爱的宝宝。”
陈平:.
心里很是不解,碧元仙子并没有给他什么令牌。
可此刻经过十八的这么一说,他刚才确实在走进这个洞府时感知到了阵韵,而且自己似乎还受到了一定的排斥,但最终却还是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
见十八和荣融都没有跟上的意思,他也退了出来。
压制这心中的震惊,淡淡道:
“走,其他地方看看。”
“……”
十八并没有纠结于此事,而是继续随着陈平转了一下,给陈平介绍这里的情况,偶尔也恶作剧一下。
荣融则全程跟着,很少说话。
末了,十八好奇道:
“对了,其实十八一直很好奇。你来自于一个偏僻大陆的一个偏僻小域的一个偏僻小宗门,资源应该是没有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