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剑修说出这话的同时,黎画攥住他的手臂,起剑直直落下,将弯月镰刀状的刀刃穿透了他的掌心。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黎画寒玉似的脸上迸溅上一抹鲜红,绷紧的嗓音微微发颤。
剑修额间渗出豆大的汗水,抱着手臂在泥土血液的混合物中打滚。他惨叫不绝,五官扭曲的的匍匐在地:“我没有骗你。这铃铛是你来阜江阁比剑当日,在打斗中不慎掉落的……”
“我以为是什么庇护法宝,便将铃铛藏在了荷包里,又找人仿制了个赝品给你。”
“就在你离开阜江阁的前两个时辰,无臧道君突然出现在我房间里,拿着铃铛,问我铃铛的主人是谁……”
他说话时,故意放慢了语速,眼角微微抽搐,对着黎画背后幸存的同伴使着眼色。
同伴知道,黎画杀掉满地打滚的剑修后,下一个就会将双刃短剑对准他。
趁现在,只有现在有一线生机!
他拾起地上的长剑,朝着正在分食他死去同门尸体的变种兽身上掷去。
这长剑是角斗场的骑士分发给他们的,凭借着他常年练剑的肌肉记忆,即便不需要灵力,也可以精准的将长剑投掷刺中目标。
半截长剑没入变种兽的后肩,突如其来的疼痛将它激怒,变种兽转过雄壮的身体,用着那张可怖的人脸对准了背对着它的黎画。
狮子最喜欢狩猎背对着它的猎物,变种兽体内的狮子血脉,致使它兴奋的匐下身体,压低着步伐,一步一步悄无声息的朝着黎画靠近。
在接近猎物,进入有效攻击范围内后,变种兽张开血盆大口,前掌凌空飞起,猛地向前一扑。
变种兽的咬合力极强,这一口咬下去,两侧的獠牙便可以咬断猎物的脖子。
而此时黎画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剑修身上,待他感觉到身后的异常,已是来不及躲闪了。
他拾起地上长剑,反手攥住手中的慈悲,双刃左右开弓,长剑直迎变种兽的双目,慈悲则从右侧绕过,用力朝着太阳穴的位置剜去。
变种兽为躲避双剑来袭,只得凌空改变轨迹,将脑袋向右偏了两寸。
黎画趁机双膝着地,向后仰身,从变种兽身下滑过,虚晃一招的慈悲从它胸膛刺进,随着它落地的轨迹,一路向下开膛破肚。
慈悲是无臧道君的佩剑,剑刃上背负太多鲜血人命,刀纹里渗着的血锈染上了凶煞之炁,出剑即是毙命。
变种兽倒在地上,肠子混着血液留了一地,看台上的民众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杀兽动作惊呆,忍不住兴奋的尖叫出声。
黎画半跪在地,垂头喘息着,变种兽被他刺中胸膛的一刹那,抬起锋利的熊爪照着他胸口狠狠拍去。
他为一举击杀变种兽,不避不躲,生生挨下了那十足狠厉的一爪,此刻胸前已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而他击杀变种兽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它的同伴,另一头变种兽刨地而起,铆足劲用黑亮的牛角对准了他的脑袋。
就在变种兽即将冲到黎画身前,背后倏地传来一阵刺痛,它回头一看,却是后腰间没入了数十把深浅不一的长剑。
宋鼎鼎率着身后十余人,挥舞着手臂上的红布,空中飘动的红布,以及身上灼痛的伤口,令变种兽越战越勇。
它临时改变方向,朝着宋鼎鼎狂奔而去。
宋鼎鼎看着越来越近的变种兽,咽了咽口水,攥紧了手中的破铁剑。
她原本就没有灵力,自然也不像其他剑修一般依靠灵力才能出剑。她脑海里满是黎画这两日教给她的剑法招式,但真到实战时,一时间却是不知道应该先出什么招式了。
“弓步平扫,回身后劈,提膝下刺……”黎画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稳声低喝。
宋鼎鼎有了黎画指引,止住心底慌乱,依言祭出长剑。右臂外旋剑刃向左,横扫半空尘土,灰尘迎空飞舞,迫使变种兽不得不闭眼躲闪。
她气沉凝神,趁此机会回身举剑劈下,剑臂举至同高,破风之势直达剑刃,硬生生劈断了一只黑亮坚.硬的牛角。
一把毫无灵力的破旧铁剑,却被她用出了上古神器的飘逸出尘之姿,刺、劈、撩、挂、点,剑炁绵绵不息,招招不空。
上一场杀死数十人的变种兽,竟在她轻灵精妙的剑法下,被斩断了熊掌,剜掉了双角,仰着脖子重重倒在血泊中,发出了死前悲戚的嚎叫。
随着看台上传来的喝彩声,马澐怔了怔:“裴姐姐,阿鼎什么时候变这般厉害了?”
裴名眼眸微垂,看着角斗场里万众瞩目的身影,拇指抵在玉色储物戒上,摩挲着莹润凉泽的指戒。
“是啊。”他挑起唇角,眸底浮现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都这般厉害了。”
明明是一句夸赞的话,马澐却从话音间,隐约听出了些许意味不明的遗憾。
他不禁有些奇怪,阿鼎打赢了变种兽,顺利脱险,裴姐姐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会觉得遗憾?
没等他想明白,身旁也不知是谁突然惊叫一声:“这剑法是……春生花絮?这不是黎公子当年与昆仑山老怪一战时,用过的剑法吗?”
黎画一剑战遍修仙界,其中最有名的一战,便是初出茅庐时,不过三十招剑式,便打败修为上千年昆仑山老怪的那一次。
当初观战的人不少,本都是觉得黎画不自量力,前去看笑话的,没想到最后却被他诡奇狠辣、变幻莫测的剑法惊得下巴都掉了。
黎画并非师承名门,剑法也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刁钻,在成为九洲第一剑仙后,有不少人想要拜师学剑,但都被他一一拒绝。
众所周知,修仙界各派的剑法皆不外传,近几年黎画已不再出剑,面前这黑黝黝的少年又是怎么能使出春生花絮剑法的?
“阿鼎是黎公子的徒弟?!这怎么可能,黎公子不是从不收徒吗?”
“我天赋异禀,剑术一绝。多年前,我曾递过名帖和拜师礼,希望能师承黎画,可到了最后,我连黎画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拒了。”
“反正我不信,黎画说了这辈子不收徒,阿鼎肯定是自己偷师的!”
“你脑子有问题吧?这剑法变幻莫测,便是黎公子当着你的面将招式拆解,你也不一定能学会!”
……
看台上众人吵闹不止,角斗场里却是哭声一片,他们喜极而泣道:“变种兽死了,它死了,是阿鼎救了我们——”
角斗场管事者声音激昂的宣布着:“这矮小瘦弱的勇士,竟然单打独斗杀死了变种兽!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是我见过最勇猛的战士!”
公主撩起裙摆,摇晃着香槟:“亲爱的子民们,今夜将载入动物王国的史册,为我们的勇士大声欢呼吧——”
宋鼎鼎一阵恍惚,看着倒在面前失去声息的变种兽,听着阵阵喝彩声和呐喊声,只觉得毫无真实感。
她方才挥剑时,耳目一片清明,仿佛与外界断开了联系,脑海中全是黎画教给她的剑法。
而她刚刚使出的一套剑法,名为春生花絮,是黎画之前给她的修剑手册里的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