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不是某位亲王、郡王的府邸,而是礼部仪制司郎中王若水的府邸。
往日里,府中众人占着这个姓氏的便宜,还常常有种怀揣美梦的怡然自得、欣欣向荣,好似真的有一天这儿能够变成真正的王府。
但此刻的府中,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压抑和惶然。
大家虽然不知道为何,但就如林中敏感易受惊的小兽,自然能感知到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氛围。
阖府上下,只有一个人悠闲自得,翘着二郎腿,惬意品茶。
这人,却是一个外人。
他目前只是礼部的一名小主事,比王郎中低上一级,但他高坐王府正堂,却半点不怕,因为他的背后,是尚书大人。
今夜,他也是奉了尚书大人的命令,前来拿捏王郎中一家人的性命,他怎能不轻松惬意。
他甚至想着,传言那位王郎中的妻子甚是柔美,若是自己以此事为要挟,多半能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到时候,就让王郎中在门口候着,嘿嘿嘿!
想得激动不已,他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尚书大人有吩咐在,可不能由着他舞枪弄棒。
这王郎中也真是,居然能让尚书大人抓住这等把柄,这不死怕是也得脱层皮咯!
他要是下去了,这个仪制司郎中的位置该是自己的了吧?
浮想联翩间,一个身影匆匆回来,“曾主事!有些小事,让你久等了!”
曾主事抬起头,看着王郎中,翘起来的脚也不放下来,端着茶盏笑容玩味,丝毫不见对上司的尊重,“王郎中这是出去哪儿烧香拜佛去了吗?”
王郎中讪笑两声,没有接话,而是问道:“不知道曾主事前来,所谓何事啊?”
曾主事扭头看着他,心头冷笑,到这时候了,还装傻呢?该不会想着就这么装傻就能躲过一劫吧?
“王郎中,今日有传言说,贵府将陛下御赐的玉扳指遗失了,尚书大人甚为关切,特遣我来求证一番,若是真的,也好为你转圜一二。”
听了这话,王郎中忍不住心头暗骂。
遗失?
这就开始篡改内情定性了是吧?就算这玉扳指真的不见了,那也是失窃,和遗失分明就是两码事!
还说得冠冕堂皇,为我转圜一二,你不给我转圜到棺材里,我他娘的王字倒着写!
他愈发肯定这石尚书是要置他于死地了,若不是夏公子有了妙计,他此番怕是难了!
想到夏公子的嘱咐,他笑了笑,“多谢尚书大人好意啊,不过这玉扳指并非遗失,而是被我暂放在了城外的庄子中,准备过些日子去城外小住之时,好生供奉,日日赏玩。”
曾主事冷笑一声,“王郎中,这样有意思吗?”
王若水装作一脸无辜,“曾主事,伱这话是何意啊?”
看着装傻充愣的王若水,曾主事心头猛地蹿起一股火气,冷冷道:“那不妨请王郎中将那玉扳指再取回来!”
王若水眯了眯眼,猛地一拍案几,拍得茶盏跳出清脆的响声,语调一高,“曾主事,你是尚书大人的人,我敬你几分,但你莫忘了,我是你的上官,你是我的下属!你到我府上颐指气使,谁给你的胆子!”
曾主事被这一句话吼得一愣,缩了缩脖子,气势一弱。
但旋即脑海中尚书大人威严的面容又给他注入了底气,重新挺直腰杆,“我是不能命令你,但这是尚书大人的命令,王郎中难道也不打算遵守吗?尚书大人的关切,难道王郎中不打算回应吗?”
王若水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说了东西在城外的庄子里。”
见到王若水认怂,曾主事得意地哼了一声,“那就拿回来看看,也让尚书大人安个心!”
“我若拿出来了呢?”
“你拿出”曾主事笑了笑,“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啊!”
“那就请曾主事明早再来吧,届时自然让你看见。”
曾主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告辞了!”
“恕不远送!”
“哼!”
曾主事拂袖而出,朝外走去。
他心知肚明,王若水不可能有玉扳指,因此,他倒还希望王若水明日拿出一个假的玉扳指来。
遗失御赐之物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德妃娘娘愿意出面,陛下可能就一笑而过了。
但若是造假,欺君,那就是铁板钉钉的死罪了。
到时候,他的郎中之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