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神猜得不错,夏景昀的确有自污的意思。
自打入京以来,他做了一大堆的事情,全都成了,但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崇宁帝的猜疑。
礼部尚书的事情,虽然被阿姊以急智巧妙地搪塞了过去,但昨日的十七万两银子是实打实的,这般本事,帝心如渊,他已经见识过崇宁帝的多疑,如何能够不当回事。
臣子有才并不可怕,但若是臣子既有雄才,还无破绽,仿若完人,这样的人,有几个皇帝敢用?
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思路,在历史故事里他已经看得够多的了。
在石定忠当初第一次平安渡劫之后,他就已经明白,那位陛下要的,不是什么道德君子,更不是什么完美臣子,他要的,是对他忠心,能为他办好事情的臣子,而这样的臣子,最好就要有把柄和弱点,能为他所制衡。
与其让他去慢慢发现,真的找准了自己的死穴,倒不如自己主动选一个送上去。
至于凝冰的事情,他也的确有些遗憾,因自己而死,也想着去送这个苦命女子一程,于是两相合计,便有了这个想法。
但最后的结果,他却把不准,他只能相信崇宁帝这样的权术顶峰的大师,一定可以接收到自己这个浅薄的信号。
当他带着思绪回到侯府,才刚坐下不久,就瞧见了被公孙敬匆匆领着进门的一个宫中内侍。
“靳公公!久违了!”
在夏景昀面前,靳忠全然没有什么架子,笑容可掬地回了一礼,然后挺胸抬头,清了清嗓子,“陛下口谕!”
夏景昀连忙行礼。
“胡作非为!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靳忠念完,连忙道:“夏公子,说完了。”
夏景昀以手擦额,装作满头大汗的样子,忐忑道:“靳公公,陛下可还有言语?”
靳忠若有深意地笑着道:“陛下召了德妃娘娘用晚膳呢!”
夏景昀如释重负,亲自把着靳忠的手,将他送出了门。
看着夏景昀如此不似作伪的亲昵,一向被视作残缺之人,难得士大夫认同的靳忠忽然觉得有些感动。
今日之事传入宫中之时,他们这些内侍看待此事的态度,却和外界齐声指责的反应截然不同,对夏公子那都是忍不住生出几分认同,齐齐感慨着,重情重义,不嫌人的出身,夏公子的确是好人啊!
送上一点银两,将靳忠送走,夏景昀走回府中,看着忧心忡忡的公孙敬等人,咧嘴一笑,“平安度过,一切尽在掌握!没事了!”
白云边瘪了瘪嘴,一脸不信地傲娇离开。
接下来的半日,夏景昀又应付了卫远志、王若水等人,然后,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登门。
如今的京兆府都尉邢师古第一次主动登上了江安侯府的大门,对夏景昀今日的行径表示了极大的赞赏。
按照他的话来说,不能低头看众生的人,走得越高,对这个帝国和朝堂便越是灾难,看了夏景昀今日的表现,让他对夏景昀曾经说过的话,更信了几分。
这番主动表态,自然是让夏景昀很是开心,一番客套,同时,也让苏元尚若有所思。
书房之中,苏元尚看着夏景昀,“你是不是先前便存有此意?竟连我一时之间也未发觉。”
他所说的,便是夏景昀立起了一个对平民、对下人的友好形象,让平民百姓,或者如宫中内侍之类虽权重但又低贱之人,对夏景昀多几分好感。
夏景昀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别觉得我跟妖怪一样什么都能算计到,只是确实有些聊胜于无的考量罢了,只是没想到反响意外有些不错。”
他笑着道:“世家腐朽贪婪,已为国朝蛀虫。但朝堂上又不能没有世家,也总会形成新的世家,那当如何?自然是换一批世家,所以当下这些所谓的权贵怎么看我,我根本不在意,只要陛下那关过了,只要老百姓那头看重我,我的立身之本,便谁也无法撼动。我的所有计较都在这两头。”
苏元尚眉头微皱,“平民百姓,羸弱无力,能与世家相抗?”
“兵员不都是从百姓之中而来吗?岂能说他们羸弱无力呢!”
夏景昀笑容极具深意,“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足以淹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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