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麓下的坟堆旁,有间小小的木屋,也不知是哪一家看坟人的住处,在这苦寒严冬之中,连荒坟中的孤鬼只怕都已被冷得藏在棺材里不敢出来,看坟的人自然更不知已经躲到哪里去了。
木屋中有九个人,分别是中原八义还活着的七个人和中原八义老大“义薄云天”翁天杰之妻——一个独眼妇人。最后一人是个虬髯大汉,正是铁传甲。
独眼妇人翁大娘道:“好,今天都到齐了。”她说话的声音犹如九幽的厉鬼,冷幽幽的,带着一股子寒气。她的腰间别着一把屠刀,既杀畜牲也杀连畜牲都不如的‘人’!
另外七人答道:“都到齐了。”
边浩道:“我们不但要先将话问清楚,还要找个外人来主持公道,若是人人都说铁某人该杀,那时再杀他也不迟。”
其中一个瞎子道:“好,正要天下人知道,这个畜牲做了什么事!”这人是中原八义的老二‘有眼无珠’易明湖。
另一个麻子正是中原八义老七公孙雨道:“三哥跟他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我现在一刻都不想等了。”
铁传甲惨然道:“我确实该死,你们杀了我吧。我死而无怨!”
独眼妇人惨厉道:“我们已经等了十八年,何必又多在乎等这一刻!老三那你都请了谁?”
边浩道:“第一个是‘铁面无私’赵正义,第二个是“大观楼”说铁板快书的老先生,赵正义为人自不用我说;“大观楼”说铁板快书的老先生不是江湖人但能给天下人说江湖事。也好让天下人明白咱们中原八义杀不杀得铁传甲。另一个是初出江湖的少年……”
独眼妇人道:“初出江湖的毛头小伙子,懂得什么!”
边浩道:“此人虽然初出江湖。但性格刚强,一介不取。可说是条铁铮铮的汉子,我和他相识虽才两天,但确信他绝不是油滑的小人!”
独眼妇人冷笑道:“相识方两天,就能看得出他是不是好人了么?看来你这个喜欢luàn • jiāo朋友的脾气,竟到今天还未改。”
她忽然怒吼着道:“昔年若不是你将这姓铁的带回来,说他是好人,我们又怎会和他交朋友,翁天迸又怎会死在他手里?”
边浩垂下了头,也不敢说话了。
瞎子易明湖却道:“无论如何。找几个人来作公证,这主意总是不错的,‘中原八义’总不能胡乱shā • rén。”他笑了笑,又道:“何必,老三既然已将人家请来了,我们总不能让人家站在雪地里喝西北风吧。”
独眼妇人动容道:“人已经来了?”
边浩苦笑道:“我本来是想将他们一齐请到龙啸云那里去,当着大家的面,将此事作一了断的,不想大嫂已将铁某找来了。”
独眼妇人默然半晌。霍地拉开了门,大声道:“三位既已来了,就请进来吧。”
铁传甲抱定主意,再也不肯睁开眼睛。此情此景,他实在不愿再看那“铁面无私”赵正义一眼,他已抱定主意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
只听脚步声响,果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第一人脚步沉稳。下盘显然很有功夫,“南拳北腿”。赵正义乃是北方豪杰,功夫大半都在两条腿上。
第二人的脚步很重,却很浮,走进来时,还在轻轻喘着气,这人身上就算有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
铁传甲并没有听到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他不禁心中惊疑,来的难道只有两个人?难道第三个人走路时居然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易明湖似乎站了起来,传声道:“为了在下兄弟昔年的一点恩怨,无端劳动三位的大驾,已是不该,又害得三位在风雪中苦候多时,更是该死,望请各位见谅。”
只听得赵正义的声音道:“我辈为了江湖公道,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易二先生何必客气。”
这人只要一开口,就是光明堂皇的话,但这种话铁传甲早已听腻了,简直想作呕。
又听见一个很苍老,却又很清朗的声音道:“老朽虽只不过是个说书的,但乎日说的也是江湖侠土们风光霁月的行径,心里更久已仰慕得很,今日承蒙各位看得起,能到这里来,更是三生有幸。”
唯有第三人抱剑而立,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