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屋子,向前跨了一步便站住了,让身后的大门敞开,看站姿已经很是疲惫,灰尘遍布的脸上有一双阴沉的眼睛,眼神里透露出一种粗鲁,放肆,疲惫而狂暴的神情,门外的夕阳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正面形成一道黑色的阴影,就像魔鬼一般。
王大婶从厨房里看出来,吓得一声尖叫。
神父目光平静的注视着来客。
那人目光在神父和王大婶之间打量片刻,不等他们开口,自己说道。
“是这样,我是一个工地的工人,辛辛苦苦在工地干了活,没有拿到钱,现在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但是我的肚子很饿,可以让我吃点饭吗?”
“王大婶。”神父说道,“您在添一副餐具。”
那男人往前再走了一步,来到餐桌前面,“我走了很长的路,可以让我在睡一晚上吗?你们这里有杂物间吗?”
“王大婶。”神父说道,“您后面去主卧铺上白床单。”
这男人原本冰冷的面庞上有些动容,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外国老头竟然可以答应自己这样无礼的要求,而且他的汉语真是流畅,他的脸上出现疑惑,“真的?你不嫌弃我?”
“我是住在这的神父,先生,您请坐,过一会我们就吃饭,在您吃饭的时候,她会给您收拾好床铺的。”
王大婶把饭菜端上桌,她用眼神瞟了一眼神父,神父笑着对她点点头,随后她在男人面前摆上一副餐具。
“您去给这位先生铺床吧,他很累了,吃完饭可能就要休息了。”
王大婶也不能违背神父的意思,只好上楼去了。
“先生您坐这一边,这里暖和一点。”神父每一次说先生这个词的时候,声音和蔼又严肃。
“不用了。”男人已经变得坚硬的心此时也开始动摇,他在这里竟然意外的获得了阔别已久的尊重。
“我是......”男人此时开口,想解释什么,被神父轻轻按住手,“您不用对我解释什么,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是上帝的居所,这扇门从不问进来人的姓名,而要问他有没有痛苦,你你现在受苦,又冷又饿,这里欢迎您,不要感谢我,也不要说是我让你住在我家,除了需要栖身之所的人,这里不是任何人的家。我并不需要知道您的姓名,在您开口之前,我已经知道了!”
男人惊奇的瞪大眼睛,“你知道我叫什么?”
“对。”神父道:“您就叫‘我的兄弟’。”
桌子上的晚餐很丰盛,一份汤,一块烤羊肉,一些无花果,奶酪,和一個大面包。
“这些是西方的饮食,我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可以的,可以的!”
等王大婶下楼入座,神父的脸上豁然开朗,有一种热情好客的快活神情,“快让我们吃饭吧。”
神父先按着习惯祷告,然后亲手分汤,男人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等三人就餐完毕,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下去。
神父站起身,“先生,我带您去睡觉的房间。”
神父带着男人来到主卧,这是他平常睡觉的房间,里面的几乎没有什么陈设,除了必要的床以外,也就是在床头上有一个小型耶稣神像,简谱的简直乏味。
“好了。”神父道:“您就在这好好的睡一觉吧,明天动身前,可以和一杯热牛奶。”
“谢谢伱,神父先生。”男人刚一开口,顿时就愣住,他想都没想,就做出这个奇怪的举动,这和他刚进门的时候想的可不一样。
他立刻换上一个凶狠的表情,粗声粗气的说道:“你就这这么放心让我睡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一个shā • rén犯?”
神父望向天花板,“这就是仁慈的上帝的事情。”
说着,他便离开了。
男人躺在洁白柔软的床上,这几天,他不是睡在桥洞,就是睡在工地的硬木板上,距离上一次躺在这样柔软的床上的记忆,以久远的想不起来了。
很快,困意袭来,男人深沉的睡去。
睡到半夜,男人醒了,他在黑暗中呆呆地望向天花板,那是神父之前所凝望的地方,“我说过的,我再也不相信有神,有上帝,有老天爷了!”
不错,这个男人就是王强,他曾经生活在阳光可以照到的,有着光明的地方,知道命运的巨浪向他袭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之前的阳光,只是录影棚的营造出来的假象,它是那么的脆弱,只要有一丁点的变故,就熄灭了。
从那以后,他就一直生活在黑暗中,他在黑暗中受罪,在黑暗中仇恨,像一个瞎子一样在黑暗中摸索。
他被人类社会冷酷的对待,他眼中的社会,总有一副自称为正义的怒容,对他无止境的呵斥。
他自然而然的愤怒了,心中升起一道怒火,无论何时都在燃烧,照亮了他命运上的深渊和暗淡的远景,在凄惨恐怖之,他的心死了,随之一同埋葬的,是他仁慈,善良这些以往他看中的东西。
在这沉沉黑夜中,他身在何处?连他也茫然不知。
王强闭上眼,想重新入睡,但睡意初来的时候容易,再来的时候就难了,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脑中的思绪纷乱,突然他想到了在前在客厅的柜子里摆着的金银餐具,那应该是神父接受的信徒馈赠。
那几个次金银餐具困住了他的思想,东西就放在那,好像也没上锁,离自己只有几步远......
他思想起伏动荡,犹豫不决,一直挣扎到天亮,清晨六点钟的钟声敲响了,王强睁开眼睛,心里做出了决定,他下床,提着鞋,蹑手蹑脚的来到客厅,来到摆着金银餐具的地方,抬手打开,果然没锁,他把这些餐具取下来,手颤抖的厉害,之前shā • rén的时候,都没有像这样颤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