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芳起又揉着眉心摇头:“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等计庭尧取来体温计一量,果然是发烧了,温度383,有些高烧,不过看她精神还可以,也暂时没有别的症状。计庭尧用搪瓷洗脸盆从外面端了小半盆温水进屋,他并不怎么会照顾人,不过帮她简单擦洗手腕动脉,又将毛巾给她搭在额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忙活,我自己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事的,睡一觉就好了,你赶紧睡吧。”孟芳起躺在床上见他忙前忙后,她拘束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她平日里照顾人都成为一种本能,一种习惯,上个月计庭尧腿脚不便住在这里,她也将他照应得妥妥贴贴,这会儿反倒不适应起来。
计庭尧以为她嫌热,觉得她温度还不算太高,忙把最上面的被子掀开一半,又将掉落的毛巾重新放好:“不能捂着,可也不能受凉。”
孟芳起不乱动了,她手脚都塞在被子里,灯就照在她头顶上,她半眯着眼望向计庭尧轻声说:“我没事的。”
他的确是个好人,孟芳起心想。可同样的,某种异样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闭上了眼。
还好她身体素质比较不错,凌晨时分,计庭尧不放心又探了探她额头,烧已经退了。他松了口气,这才放心睡下。
家里气氛骤然变得奇怪,孟芳起一大早,只留个“粥在锅里”的字条在饭桌上就出了门,家里几个人都猜到她干什么去了。夏红缨从早上起床开始就对孟继平视若无睹,在见到字条后更是铁青着脸冷哼一声:“都是某些人干的好事!”
而孟继平呢,他再一次偷偷瞟向计庭尧。
计庭尧极其不擅长处理这种家庭矛盾,他跟孟芳起结婚,两人结为真正的夫妻,他一直觉得他作为丈夫,应该在自己经济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帮助孟芳起解决问题。至于她的女儿、弟弟,他和他们相处融洽就足够,他并不打算插手他们的事,在之前的大部分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或者计庭尧始终没有把孟家其他人真正当作他的家人。
但是此刻孟芳起不在,那两个小的针尖对麦芒,夏红缨别看年纪不小,却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计庭尧免不了要从中调停,然而他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红缨你骑自行车去厂里,一会儿我送继平去学校。”
家里现在总共就三辆自行车,孟芳起和计庭尧各骑一辆,还有一辆是结婚时计家给的聘礼,之前给孟继平骑了一段时间,现在夏红缨正式工作后两人就轮流用。
夏红缨闷闷喝着碗里的粥,点了下头,孟继平明显有些慌张,他自觉计庭尧有话要跟他私下讲,声如蚊蚋应下:“好。”
孟继平对计庭尧要跟他谈话这件事非常害怕且羞愧,毕竟他一直崇拜且认可计庭尧,他想在计庭尧面前保持自己的好形象,就像他想维持自己跟新朋友的关系那样。
在去学校的路上,两人特意走了平时孟继平不常走的路线,两人独处的时候,孟继平做好了有一场硬仗要打的准备,没想到计庭尧却跟他说:“继平,我不问你票你究竟拿到哪儿去了,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计庭尧没有跟这么大的孩子相处的经验,其实以孟继平的年龄也不能算做孩子了。但计庭尧知道自己在这个年纪时的心理状态,他不想把孟继平当病人那样看待,上来就默认他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孟芳起,他相信她教出来的孩子总归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
孟继平忐忑抓着车架,原本编了一肚子的话,此刻都派不上用场。
不等他出声,计庭尧又跟着说:“我向你保证,在不涉及违法的情况下,你告诉我的事,我不会告诉你姐,而且我会想办法将这件事圆过去。”
他声音温和,做下的保证却掷地有声,不由得令人信服。孟继平几乎只考虑了半分钟,忽然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说:“姐夫,我告诉你。”
计庭尧将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看向他。
“其实票被我送人了。”孟继平扶着他的自行车车把,怕计庭尧反悔,又急急说,“就是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之前我们班总有同学欺负我,他帮了我好几次。听他说,他姐要结婚了,他家里想给他姐买个彩电做嫁妆,可就是一时弄不到票,我这才想着送他的。”
计庭尧皱紧了眉头。
孟继平以为他不相信,忙发誓说:“这次我真的没撒谎……其实答应后我就有些后悔了,红缨那么喜欢,姐姐也要把票拿出去卖钱……但是,话已经说了……我不想对他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