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素娟没有拦他,说:“嗯,那我也回家。”
计庭尧回去干休所时十点多,孟芳起已经从车站到家,她坐在饭桌旁写着什么,倒是计振薇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看到他有些惊讶地问了句:“这么快就回来了?”
对她这话计庭尧有些莫名其妙,纳闷地望向计振薇,他也没有多想,从包里把书递给她:“买到了。”
计庭尧又走到孟芳起身边,问她:“写的什么?”
孟芳起听到他们姐弟俩的对话,已经将纸叠起来,连同笔一起放到包里,回道:“没什么。”
计庭尧面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孟芳起看出来了,然而碍于计振薇在场,她没有对计庭尧过多解释。
吃完晚饭从干休所回去,孟继平在前面骑着车,孟芳起坐在计庭尧后座,她扶着计庭尧的腰,想起白天的事,还是对他说:“其实那会儿我只是在记个地址,上午送红缨去车站,碰到个熟人,她告诉我车站旁边有个房子空着,我打算过了正月初五去看看。”
计庭尧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问她:“你要租房子?怎么突然要租房子了?”
她“嗯”声,手从他腰间松开,搁在嘴边哈了口气,说:“回去再好好谈吧,怪冷的。”
计庭尧忙说:“那你把手放我衣服口袋,能暖和些。”
她低低应了声。
“你躲我后面,我骑慢点。”他又说。
孟芳起从计庭尧口袋里摸到了那条金属链子,她从他口袋里拿出来,借着路两边的灯光仔细看了看,好奇问计庭尧:“这是哪里来的?这个钥匙扣还怪好看的,能不能送我?我之前挂钥匙的带子磨得快断了,我还打算重新编一条的。”
孟芳起猜想,这链子怕就是他打算送给自己的。
计庭尧明显有些慌乱,他原计划回去路上扔掉,却因为一时疏忽大意忘记。这还是孟芳起头一回主动问他要东西,他压根说不出拒绝的话,更加不忍告诉她这链子是之前送给别人的,生怕两人好不容易滋生的那点和谐氛围瞬间化为泡沫。
他默认了她的话。
回到家后,孟芳起就把钥匙挂上去,她发现钥匙链子上的银色牌子有轻微的刮痕,但是她没有在意,她还惦记着要跟计庭尧说的话。
夫妻俩洗漱完上床,这几天两人别说睡在一张床上,就是单独说几句话的时候都没有。计庭尧到底没忍住,黑暗中往上拉了拉被子,将两人都裹在里面。她也有些想,甚至主动亲了他的嘴角。
等狂风暴雨结束,孟芳起歇了好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对计庭尧说:“等假期过去,我打算去跟单位领导说离职的事。”
第三十八章尘埃落定
说实在的,计庭尧对孟芳起的话有些懵。他上大学的时候,正好处于一个特殊时代,他没有像绝大多数人一样,在一九七七年时才重新获得上大学的机会,得益于家庭的庇护,他在前一年已经经由推荐进入医学院学习。
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无论父母还哥哥、姐姐都选择让他留在家中。那些经历了轰轰烈烈的上山下山,那种抱着对知识、对未来的渴望,那样激情且奋发向上的岁月他没有经历过。他的人生太过顺遂,做得最出格的事,恐怕就是还在上大学那会儿,瞒着家里跟班上同学一起跑去沪城,坐在明亮的窗户旁喝咖啡。
计庭尧是矛盾的,他安于现状,因循守旧,又比许多人更早地接触到这些新事物。孟芳起和他不同,她唯一得益于祖辈的就是现在这个工作,在别人眼中光鲜亮丽,可在此刻于她而言未必不是桎梏。她做事雷厉风行,并有着破釜沉舟的勇气,除夕夜刚下了决定,这会儿已经打算着手去办,而她这种做法显然已经完全超出计庭尧的理解范畴。
“你让我想一想。”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才帮她理了理额前碎发轻声说。
计庭尧试图去理解她,他始终认为孟芳起是因为缺钱才会有这些看起来胆大妄为的想法。实际上缺钱固然是动力,在计庭尧还在家庭羽翼下的时候,孟芳起如母鸡带着两只小鸡,养大了夏红缨和孟继平,她这样的性子,就算没有夏红缨的事情,她迟早也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第二天孟芳起醒来,身边人眼下乌青明显,看着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孟芳起对计庭尧感到几分歉意,好像和自己结婚后,他便一直被迫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事实上计庭尧是个极其简单的人,有时候孟芳起甚至会想,如果他跟曹素娟结婚,日子肯定会快活些,两人可以相约去看电影、逛公园,一起写那些她觉得酸掉牙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