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沪城要比南嘉繁华许多,单看街上青年男女穿的衣服就能知道,这些夏季的长裙、西装短裤又时髦又好看。街道上摆摊的小商贩也多,从寺庙走出去,到江滩边的这段路上,到处都是摊位,从凉茶、冰棍到衣服、小工艺品,甚至还有手艺老师傅举着“打家具”的牌子站在路边。
孟芳起看得入迷,计庭尧以为她对街上行人花花绿绿的衣服感兴趣,没想到她却专往那些卖服装的摊位跑,接连逛了三个摊位,她才扭头问计庭尧:“你身上有没有多余的钱?”
“还有九十几块。”计庭尧告诉她,这钱还是从她那个樟木箱子里拿的。
孟芳起低头算了算,说:“你先拿五十块钱给我。”
她从摊子上买了几件衣服回来,计庭尧对此大为不解,她自己就会做衣服,几乎没有在百货商场买过。
孟芳起到招待所的宿舍后,才将衣服都摊在床上给计庭尧看,说:“你看这条裙子,还有这两件衬衫,料子、做工都不差,还不到八块钱,你要去柜台买差不多质量的料子回来,这料子都要十来块。我先买几件回去卖卖看,要是好卖的话,以后我再打听渠道。只知道是从花城那边进货的,具体哪里人家不肯说。”
计庭尧简直要被孟芳起想法给吓傻了,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主动带她去那里逛。明明他带她来沪城看病,检查结果还不知道,她倒惦记上别的。他愣了半天,磕绊着说:“你店里生意不是挺不错,怎么又想起来做这个?这不是投……”
投机倒把的倒爷,这名声可不好听。
不过孟芳起已经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去年那会儿她天天跑到桥北从乡下购买蔬菜拉回城里卖,虽然说是小打小闹,但是和现在一样的性质。显然现在更疯狂,从南嘉坐飞机票价几百块她肯定不会干,坐火车要三十个小时。
“你不知道,就拿我做一件最普通的夏季衬衫来说,大约要二三十块钱,比商场里的贵一两块。别看我店里现在生意不错,等到明年、后年,人家就不一定愿意来了,毕竟一件衣服的成本不低,衣服还能穿好几年。你看南嘉市,好些干了几代的裁缝铺不都倒闭了。”
孟芳起脑子挺清楚,她现在生意好全是因为沾了杂志的光,她看多了款式会点设计,眼光也不错,所以一传十,现在人家愿意找她。不过她也大多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毕竟多条路不是坏事。
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派,搁在别人身上,恐怕要首先就要掀起家庭风暴,还好现在计庭尧自己都能跑到公园去给别人拍照,他虽然表示震惊,却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帮她把衣服收起来,甚至默默地想,哪天孟芳起回来说自己要办个服装厂,他也不会多惊讶。
过了一天去医院拿检查报告单,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淤血都在头表层,计庭尧总算安下心来。孟芳起原本觉得这一趟来得不划算,白白浪费钱,不过好歹还有昨天在摊子上买的几件衣服,一下将这次行程的价值拔高不少。
回程在火车上的时候,计庭尧才对孟芳起说起孟继平的事情。火车上都是乘客,嘈杂的人声夹杂着火车行驶时的噪音,计庭尧刻意压低了声音同她说话,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谈话。孟芳起还是觉得难过且丢人,她向来不是多在意他人眼光,可这会儿她只恨不得当即就跳下火车。
要不是这事瞒不过去,计庭尧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她,就是现在,这话还是经过他再三斟酌后的:“那一次,继平也是让人给误导去了舞厅,还好让我碰到,也不算错得离谱……不过我和继平都没有去派出所举报。”
她这个伤可是无妄之灾,孟芳起终于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计庭尧为什么对孟继平的学业如此看重。
第六十九章月老牵线
孟芳起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有对孟继平的,也有对她自己的。至于计庭尧,她没有心思去判断他行为的对错,就是她处在计庭尧的位置,她恐怕也不会比他处理得更好。
“你说我教孩子是不是挺失败的。”孟芳起痛苦地捂住了头,她低声问计庭尧,声音逐渐哽咽起来,“红缨那时候也是,她性子要强,我还是天天督促她学习,好像考不上大学她这个人就成废物,所以后来她跳河了。继平呢,我觉得他脾气慢吞,不会惹出事。我自己认为男生学文科不好,就不让他去学,谁知道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孟芳起后怕地想,要不是当时计庭尧把孟继平拽回来,后面被抓进派出所的人可能就会是孟继平。她有些想哭,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火车上还有这么的人,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闹出动静,便转过身去默默地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