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黑水圈子里的人是不是都是阴差毒唯啊?”我问他,“那个严白鹭他们家也好,还有那个……下河沟村,山阴傀。他们好像很期待找到一个阴差。海富,我要你实话跟我说,那个姚成辉是不是也在找阴差?我们班出过那种事,他找上吴阳……所以吴阳才会……”
我不敢把下面的话说下去了——吴阳是不是因为我死掉的?他会不会只是头一个?为了找阴差,那些人会不会再把手伸向我的家人朋友?这次是我的老班长,下次会是谁呢?
“是有很多人想找到阴差。”海富踩了刹车,让前面一个行人过去了。“但其实也有一部分人想找到山,还有一部分人想跑出去。至于吴阳,我不能排除你说的可能。”
我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伸手打开了车子的车窗。冷风呼啸着灌进来,风声里,我听见海富说。
“命运是逃不掉的,张老板。我刚才哼歌,是因为我忽然想起我爸了。”
海富的父亲?
海富跟我提过妹妹,他妹妹海燕前两年在黑水七中当女学生,目前在黑水七中当女鬼。跟我提过母亲和爷爷,他爷爷是个就差把“牛逼哄哄”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玄学大家。他的父亲,我倒是还真的没听他提起来过。
“我爸……呃,怎么跟你说呢。我爸也是干这行的,只不过和我们这些散户不一样,他常年在首都事务局坐班,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小荆,是他带出来的接班人。我爸在我和燕子很小的时候就消失了。他某天忽然出门,然后再也没回来。小时候燕子和他很亲,他回不来之后,她总是哭着问我们要爸爸。没有爸爸就不睡觉不吃饭。最后谁都没有办法,只得家里老爷子出马。爷爷跟燕子说,说爸爸融化在夕阳里了,以后看见夕阳就是看见爸爸。”
“我爸总哼这个歌。”他笑了笑,“《打靶归来》,最后也没归来。说着要给燕子带玩具,气得燕子骂了他好几年。”
“我们这种人啊,总是这样。我、你、老慈……这个世界上奇异的事情太多了。变化也太快了,你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有些事情你怕是没有用的,该来的它一定会来。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才是真道理。如果你担心你的家人朋友被你连累,那你就应该变得更厉害才是。”
说完,他闭嘴了。我坐在他旁边,静静地想他说的话。
说实话,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就是心有余悸,我记得那天那一张纸诡异的脸和变了个人似的同学们、记得海燕身边茫茫的雾气、记得胡达维身边的猫影,还记得山上那种阴冷的视线……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昏黄渐去,天已经黑了。
“是什么能让人融化在黄昏里?”我喃喃。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问海富,但海富回答了,他说,我没问。
我看向他,他没回看我。他告诉我,父亲的死因他没有问,母亲的死因他不查,妹妹的事情他不管。
“其实有的时候我自己都会觉得我过于绝情了。但事情就是这样,当你得知了至亲的死讯,你的心就不平静了。你会生出执念,但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哪怕一丁点执念都不该有。”
他停下车子,看了我一眼,“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找慈弈当搭档,我没回答你,就是这个原因了。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而他有必须要等的人。这种情况下也没必要互相找麻烦。”
我说你丫怎么说得跟你明天就要抗炸药包上战场似的,还在这儿立fg呢,生怕自己身上fg不够多是吧?那我呢,咱们哥俩现在也挺熟的了。你要嘎嘣死了变成鬼了,爷们儿心里能好受么?你就为你的慈老板着想,爷们儿的心情你就不管了是不是?
我伸手要去揪他领子要揍他,海富哎哎哎喊着把我的手打下去。俩大老爷们在车内狭小空间里搏斗了一会儿。最后以我和他双双靠到自己那边的车门上作为止战符。
“这不是说你的问题呢么!”海富也有点毛了,“这好好的关老慈屁事!”
我哼哼,“我看他不顺眼!合着他就是你亲人,我就是捡来的呗!”
说完这话我还有点臊得慌。因为这话确实没错啊,人海富和老慈什么交情!听他俩说话,那意思是发小的交情!而我呢,我还真就是海富半路上捡回来的。
海富憋了半天,憋出来了句,wǒ • cāo张耶你有病吧!
我跟他胡闹了一通,之前心里那种古怪的郁闷感居然散去不少。海富重新把车子开起来,这一路我们都没有再交流。直到他把车子听到李小姐家楼下的时候,他忽然问我。
“你想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