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光绕过屏风,脚步迟缓地走入。
他虽极疲累,一路却记得叫人不要出声。行至内间,果然见了小李贵妃正坐在杌凳上,怀里抱着个小小婴孩,满眼温柔疼宠之色。
奶娘同几个婢女侍立在她背后,望着那婴孩,神色无不关切。
架子床上的女子仍未醒来。姚黄正取沾了水的细布,给她擦拭嘴角。
奶娘最先发现了皇帝,极惶恐地要拜。江承光抬手制止,默然不语地踱步到榻前,低头对着越荷似褪去了一层色彩的脸瞧了片刻,才示意小李贵妃同他一同出去。
玉河颔首,极小心地将婴孩托给奶娘。
江承光如今待她,已生嫌隙。然而见到玉河如此关切温柔地照料越荷的孩子,心中竟似有一种奇异的温暖感动。仿佛玉河也同他有了心中灵犀,对越荷投注了同样的感情。
这算是他成功的补偿么?江承光不知,亦不肯深想。
须臾,玉河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脸上带些疲色,却强撑笑容向江承光行礼。
江承光随手免了,问道:“昭仪今日可醒过?”
玉河微微点头:“醒过,就在圣上上朝的时候。”
“那她说了什么,可看了孩子?有无膳食进用?”
“昭仪只睁了一会子眼便睡去了,醒来时说过些胡话,摸额头又没烧着。太医说昭仪身体亏损,兼之多思多虑,这才魇住了。只需静养上几天,精神头儿终会恢复。膳食仍是缓缓喂进去些参汤、燕窝。趁着今儿昭仪醒时,还用了几口莲叶粥。”
“说胡话……哦,那也不妨事。告诉朕,她都说些甚么?”
“也没甚么,只是以为喜鹊儿——以为三皇子仍在腹中,急得喃喃。又梦中流泪,唤着母亲和圣上。其它的,臣妾也没听清。”
“贵妃照料昭仪,委实辛苦。喜鹊儿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是臣妾和宫人们随口唤三皇子的。昭仪刚烈,宁可拔钗刺腹亦要保皇子平安。臣妾等深为敬佩,这几日照料皇子,便取了昭仪夺下的喜鹊铜钗做皇子诨名。实在儿戏,圣上赎罪。”
“喜鹊儿,这小名倒好。”江承光思索一番,“将来教这孩子晓得,他母亲生他的辛苦。”又微笑道:“这孩子出生,朕的确颇为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