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陶屿诗宴,曾经风光无限的金贵姬,被剥夺了名位,投入冷宫。
对此,宫中多有议论的,但是并无唏嘘之情。
金羽入宫以来,举止古怪,凭着几首诗词获了宠。却原来并不是她自己所写,这让被她压在底下的嫔妃们如何甘心?
但还有些疑虑之声:妃嫔们能猜到,皇帝将金羽贬入冷宫后,必然会再次审问她。
不说替她作诗的人是谁、如何传递消息,光是金羽的失忆就疑点重重……
失忆,真的能让一个曾被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变得举止无状么?
聪明人自然有着猜想。
而越荷想到自己的情况,亦生了些猜想:或许,金羽和她是一样的。她在景宣六年死去,时隔一年在另一具躯体中醒来。如果,金羽同样是魂魄易体,却是从未来回到过去?
这猜想着实离奇,但也说得通。越荷翻覆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压在心底。
而回到长秋宫的宁妃,所关心之事,却不止于此。
“金羽,果真是个文贼。”钟薇静静地说道,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理昭仪倒是出了个好办法……没想到,这次会如此顺利。”
泽兰神色兼有悲伤与畅快:“也是娘娘布置得力。咱们算是为小皇子报仇了。”
“报仇?不,不够,远远不够。”钟薇喃喃自语,“金羽虽然打落,洛微言却尚且无事。我怎能甘心?不过,这次的事倒是给了我些启发。”
她道:“我本想找到金羽害人的证据,或者靠顾盼来瓦解她的宠爱,好徐徐图之。”
“我忘记了,金羽的宠爱本就建立在特殊的根基上,故而可以轻易击破。这次,是理昭仪提醒了我。”
泽兰犹豫片刻:“虽说是合作,但娘娘也该留个心眼,防着理昭仪和贵妃那边。”
“我自然知道。”钟薇笑了,“你以为,我为什么敢于放心大胆地去找越荷合作?”
——因为,钟薇这些年来,已经弄清楚了一件事情。
就如金羽的宠爱大半建立在那份“诗才”上,越荷的宠爱,同样不是来源于她自身。当然,也不是和前陈的所谓联系,总之……
像那种不牢靠的东西,外表再是繁花似锦。只要找准位置一击,便碎了。
“娘娘英明。”
钟薇又沉思:“金羽——她这人是古怪。不过,她也是傻。”
“本宫还记得她刚进宫的样子,那时候真是……虽然讨厌得厉害,却不知为何,也有股吸引人的东西。”
“可是后来拿出的诗词越来越多,她整个人也愈发名利,原先的气质反而不显了。”
其实,金羽的确低估了自己。
她并不仅仅是靠那些诗词得宠的。尽管,如果是一位正统的古代小姐得到了那些诗词,她一定会比金羽做的更加天衣无缝,甚至一辈子都不让别人发觉。
但她也不会拥有金羽曾经那样,透着股自信舒展,好似也能主宰命运般的意气风发。
这种稀少的特质,就如锥尖刺破布囊,使人无法不去在意。
但是,终究是渐渐变了。
同届入宫,如今各自有改变,各自有境遇。钟薇稍微想了一会子,便放下了。她不是会为敌人感慨的人。此刻的她,更加关心的是如何扳倒洛微言。
“圣上的人还在追查,金羽也必被他们看着。”钟薇思忖,“否则,若能见金羽一面,或派人游说,告诉她告状有功……”
“纵然洛微言谨慎,金羽未必拿到多少把柄,也足以给她重击。”
“那么,这时候的洛微言,又在想什么呢?”
……
“混账东西!”洛微言难得失态,跌了手中茶盏,“如此不中用!”
“多喝几口酒,硬说自己醉了,或者趴下便睡,很难么?”她胸口犹在起伏,“却为了这事将自己陷进去,真是好样的!”
白术与甘草跪在她左右,甘草道:“娘娘息怒。奴婢已将下了药的酒和茶收拾干净,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洛微言这才疲惫地点一点头:“你做得很好。”
却在此时,白术忽然一咬牙,磕了个响头:“请娘娘杀了金羽罢!奴婢愿意做这件事!”
纵然洛微言这些年历经大风大浪,此刻也不由一惊:
“小白,你说什么?快些起来。”
白术却不肯:“奴婢是诚心的。”她一字一句,“金氏如今被羁押在南宫受审,纵然圣上的重点是宫禁,可是,她现在跟随娘娘,人尽皆知。”
“如今,有多少人想从她嘴里撬出对于娘娘的不利消息?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洛微言吁出一口气:“她只要不是蠢得太离谱,便会知道,这时候给自己多添一桩罪名并无好处。难道她把我供出来,我便会放过她么?可笑。金羽心里有数,她不会平白告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