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防别人发觉,三五日才递一次消息么?”
玉河拆着纸条,神色透出不解:“昨日才来了,今日怎么又来?难道……”她的心跳了几跳,“是出什么事了么!”
手上动作愈发急切,李玉河手指微微颤抖,展开那被折得有些暗黄的纸条。
太黄了些,字迹都有些不清晰了。
她凝神细看,然而只读了几个字,便张着嘴急速呼吸起来。
琼英连忙扶住她,玉河却只盯着那几个小字,泪水漫出了眼眶。
她手也发麻、身子也冰凉:“不可,绝对不可!”
“怎么了?”琼英心中慌乱,“娘娘,怎么了?”
却见玉河情绪激动、神色极为凄厉:“哥哥——”
……
越荷啜泣片刻,终于渐渐回过神来。
心脏像是破开一个大口子,所有的温暖、希望,曾经的好回忆,都从中飞快地流走。越荷只觉如坠入冰面窟窿,寒意渗入骨缝,身体还在不断地下沉、下沉……
合真亦泫然,她手臂实为无力,但竭尽所,给予越荷慰藉温暖。
心里虽然不忍,合真已在想着如何开口。她的时间有限,必须先将重要的事情说完。虽然月姐姐遭此重击,已然心冷……但说都说了,她一定要将前世解释清楚。
她不愿再背负着害死李月河孩子的名声去死了,她想要在她面前重回清白。
合真道:“当年的事情……”
她见越荷的头动了动,似乎有了反应,不由微生喜悦。
但越荷却道:“当年的事情,暂且不论。”
她微微仰起头,凝重而关切,神情里有种紧绷的色彩:“你先告诉我,你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合真的手,在她掌心颤动,“合真,你不要骗我。”
“这不是病,是毒,对不对?是不是、是不是圣上要灭口……”
越荷浑身都僵硬了,她急切地追问着:“是不是他要杀你?我去问他要解药,我这就说出身份,他至少会有些愧疚罢,他会把解药给我的!合真,我一定救你,我一定救你的!”
“合真,你快告诉我呀!你刚才喝的是什么药?你现在……”
还有多少时间。
苏合真怔怔地看着故人陌生的颜容,忽然唇角一弯,泪水落了下来。
她的月姐姐,就是这样好、这样值得的人啊。
比起前世的真相,越荷更加在意的,竟然是她苏合真的生死……她如何值得啊。后悔和痛苦再次噬咬着苏合真的心。倘若知道月姐姐会回来,她当年,会不会对生多一点眷恋?
不,她最错的是不该答应了皇帝!不该做下那些事情!
合真的呼吸再度急促起来,越荷见她如此,只是焦心。
她几乎哀声道:“合真,你说啊!你快说啊!”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就在她李月河死后没多久,苏合真便染了病,渐渐憔悴。原先,她虽有些柔弱,但从没这般病得起不了身!
越荷已是祈求了:“你快说啊!告诉我……”让我救你!让我想办法救你!
“我没事!”苏合真扬起大大的笑,“傻姐姐,你也不想想,他要杀我灭口,怎么会拖上足足五年呢?这五年我又不是见不了旁人,咳咳咳……”
她原想遮掩,但见到越荷那种哀戚的神情,心中忽然一灰。
道:我当年骗了她,如今还要骗她么?且就是骗了,又骗几时,她自己发现岂不更加难受。
待咳完,强笑道:“姐姐,你不要伤心。如今的结局,是我咎由自取。我虽是中毒,却也自愿。月姐姐不要为我费心……我,再见你一面,说这些话,已是心满意足。”
越荷只反反复复哽咽:“是什么毒|药,咱们用心寻医,难道不治好吗?”
合真唇边绽出静的微笑。她衰败成这样了,却愈发有种病态的丽……
越荷心中忽然一跳,她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事。
苏合真已轻声道:“是红颜枯。”
天降雷霆也不会比此刻更为痛苦欲裂。
越荷唇齿欲裂:“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她忽然想起与傅北相认那日,对方眼含悲戚,说她不该回来。又在她哭着怒斥“莫非要自己忘记仇恨”时,露出那种痛苦难言的神情。
还有他在李月河死后退婚,放弃官位回京。这些全都有了答案。
“他、他是为了我……”越荷怔怔地说,“他要给我报仇?”
再也没有更荒谬的了。
分明都是为了一个人好,却谁也不肯说,落到互杀互害的境地来!
越荷的泪水,断线珍珠般砸在地上。
红颜枯,前朝秘药,药石无解。
使女子渐渐憔悴,生机丧失,过程极为漫长痛苦。
身中红颜枯者,在任何医者的诊断里,都是自然衰老之症。只有日益病态丽的容貌,流露出些端倪——可是,连毒都发现不了,又如何解?
更何况,就连研制了秘药的前朝,都没有真正的解法……
苏合真少时曾经在一本医术中翻到此毒。当年夏陈鏖战,新编的医书里纷纷写入陈朝的各种毒|药,以免有重臣受害。苏合真见此毒名字颇,便分享给了李月河。
当时两人还感慨了一番,说这样虽死而丽,但过程里的痛苦太过折磨,也太轻贱女子了。
谁想到,近十年后,是苏合真自己身中此毒,且她竟是含笑接受呢。
“这是我对自己的惩罚。”合真笑中带泪,紧紧攥住越荷的手,不管她慌乱之下说的那些“我去找傅北,一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绝望之言。“月姐姐,我没有多少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