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青山着彩衣,
满江春水映晚霞。
未语沉吟空望天,
辞别旧乡返新家。
…………
暮春,望五日,傍晚。
两岸青山连绵,碧水悠悠东流,猿咈鸟鸣声不断,空中金雕白鹳不时飞过,山中黑影一闪而逝。花瓣似的鱼儿不时逆水跃出水面,溅起片片水花。
江面孤舟极速穿行,船上李华蕴与小白两人就算汗水从衣角滴落船上,即便跃水而出的鱼儿多不胜数,随手都能捞上来一周的收获,两人依然不管不顾逃命似的疯狂划桨。
在李华蕴与小白两人疯狂划动之下,快速划到江水转道之处,在李华蕴的控制下,渔舟惊险的来了个弯道漂移。
望着前方逐渐宽阔的江面,再次划行片刻,远离弯道之后,两人深深的喘了口气。
一柱香前。
“嘭”一声轻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打断了正在望着天空缅怀故乡的李华蕴。
“什么玩意儿”
“嘭…嘭…嘭…”
“快划,逃……”
在小白大喊声中,还没彻底回过神的李华蕴,扭头看到船后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黑点滚滚而来。
经过一年的水上生活,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李华蕴,非但不为鱼多兴奋,反而吓得立马抡起船桨疯狂划船。
“乓乓乓……”
慌忙逃窜的鱼儿逐渐超越渔舟,船侧的撞击声诉说着鱼儿的慌乱。
个别偷懒的鱼儿跃上渔舟搭乘一阵“顺风舟”之后再次跃出,继续逃命,舟内两人疯狂挥舞着木桨,对此无暇顾及。
李华蕴回头瞄了一眼,只见目光尽头,茫茫鱼群后方,一堵水墙滚滚而来,李华蕴见鬼似的更加卖力的挥动手中船桨。两人视线盲区,李华蕴内衬里塞着的玉佩,微微闪烁了一下。
在极致的压迫感之下,渔舟仿佛一支离弦的箭矢,在小白疑惑的眼神中,逐渐超越鱼群。
宽阔的江面之上。
“嘀嗒嗒嗒嗒,嘀嗒……”
李华蕴一边拧着身上被汗水浸透的内衬,一边看向渔舟后方问道:“什么玩意儿?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水浪。小白,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小白一边擦拭着脑门上的汗水,一边心有余悸的说道:“没有,我就突然感觉有些心慌,然后就看到后面鱼群和水浪。”
后面水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山璧,发出阵阵巨响。山璧上不时有树木被连根冲起,跌落水中。片刻之后,巨木漂浮于水面,顺着滔滔江水而下。
看着后面的景象,李华蕴后怕之余,心中直犯嘀咕:“难不成上游发洪了?这时代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这么高的水浪,这么多波,得多大的洪水啊!”
穿上衣服,李华蕴摸到腰间玉牌,想到丹阳城的彻老弟,忍不住感叹:“这么大的洪水,丹阳城就算地势高,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吧!希望彻老弟无恙,挺阔的一土豪,指着他发财呢。”
小白听着李华蕴所说的话,眼中闪烁着奇怪的神色,安慰道:“丹阳地势很高的,几乎居于山腰之处,前面还有大片空地。蕴哥放心,你朋友应该没事的。”
“希望吧。”
李华蕴随口接了一句,转念想到那个妄图“喂毒”的老娘们儿,笑着嘀咕道:“那老娘们儿虽然看着不像好人,但应该不至于下这么大的阵仗处罚她吧。相信科学,相信科学……个嘚,回去的路嘞!”
望着神神经经的李华蕴,小白想起刚刚渔船的诡异速度,时不时偷瞄一眼李华蕴的双臂,心中默默思考着什么。
过了片刻,收拾利索后。小白接过李华蕴手中的木桨,向着李华蕴指引的方向划去。
…………
两刻钟前
丹阳内城,中心大殿,主位之上。
一位身着红甲之人,身长七尺有余,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长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目,面带寒霜,来回踱步之间,威严的气势之中散发着无尽的愤怒。
“这厮如此肆无忌惮,视吾等子民为草芥,是为大害,吾应当以雷霆之势除之。汝等劝我就此忍受,若此等修士以后更加放肆,吾当如何?楚当如何?吾国千千万万沿岸居住的子民又当如何?”愤怒低沉的声音,伴着“乓乓乓”的锤桌子声回响在大殿之上。
下方之人或颤栗不止,或低头看向地面目不斜视,或握着腰间武器愤懑不已。两侧为首的几人或无奈或思索的看着上方的身影。
这时一个位于前列,头发灰白,满脸皱褶的灰袍老者无奈的劝道:“国君,观此人溢散之气,乃王族宗室之人,待祁祭寻明缘由,当再议如何行事。当今王室余威尚存,吾等尚不可用气行事。”
红甲男子(国君熊眴)不屑的说道:“幽王失德,武者兵甲散之七八;祭祀贤者多数归隐;天下诸修蠢蠢欲动。姬宜臼联合申、缯、犬戎等,于骊山斩父,虎贲军、車军、黄钺卫、白旄卫、兽部、五行部等再次重创;三孤六卿或亡于阵前或隐居山林;王室宝库丢失大半;诸狱失控;天下大乱。姬仇袭杀姬望,王室宗族离心,宗室失控,诸兵甲尽数消亡;准人、缀衣人、卜筮人等等尽数归隐;祖传神器或丢失或私藏;姬仇仅把姬望的头颅给送了过去,表示臣服,还敲诈了一笔不菲的物资。姬宜臼祖甲都没继承,什么都没捞到,还得此罪名,他成为天王,宗亲诸国尽皆不服。若不是王室仅剩他修练皇极经,还有个好外祖,当天王根本不可能。有甚威严!”
熊眴话音刚落,大殿门口,一男一女疾步行来。
女子上层头发盘起,插着几根镶着宝石的簪子,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耳坠如流苏一般飘扬,明亮的眼眸,粉嫩的朱唇为白皙的脸庞增添不少色彩。其一身红色罗裙,外披绣有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胸前衣襟上钩勒着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的绢纱,腰系一条金色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洁白的玉颈上静静躺着一块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仔细观其绝美的脸庞,赫然就是那公子府中李华蕴认为的“坏娘们儿”祁氏。
男子身穿红色锦衣战袍,手持长戈。仔细看去,略显稚嫩的脸庞,赫然就是那城门少年--熊彻。
祁氏开口极速说道:“国君,城外扰动丹江之事已查明。那人确为王室宗亲,在追杀兽部叛逃巨蚺。而且那巨蚺好似快要走水成蛟了。”
熊彻一脸凝重的看向红甲男子,接过祁氏的话问道:“王兄,他们现在向太和山方向打去,咱们……”
熊彻还未说完,灰袍老者急忙提醒道:“彻公子慎言。国君尚未封王,王室定天下礼仪规矩,观天下文明……”
熊眴不耐烦的打断老者言语:“我蛮夷也,彻弟接着说。”
熊彻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咱们或许可帮那巨蚺一把,若走蛟成功,未来定会给王室增加不少麻烦,姬宜臼肯定也得头疼一二。”
“那咱们楚国的损失就这么算了?一个畜牲罢了,能给王室增加什么麻烦。还有那个王室宗亲,一并杀了算了。”位于前列的一个中年披甲男子愤怒的看着熊彻说道。
听着中年披甲男子愤怒的言语,祁氏笑眯眯的望向上方:“国君,既然冉将军如此建议,此事就由冉将军执行如何?”
冉将军冉胜瞪了眼祁氏,冲熊眴抱拳道:“你!国君,胜愿带兵前往镇压,扬我楚国威名。”
熊眴拍手叫好:“吾楚国男儿本就应当如此。但是,胜将军别急,先听完祁姨和彻弟的意见。”
熊彻道:“王兄,吾今日遇一渔家,与其交谈良久,大才也!其言王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不知骆驼是何神兽,但挺形象的。其无意之中曾说,驱狼可吞虎、蚁多可食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可坚持原先策略,南边继续向外扩张,发展国力。北边展露臣服的态度,麻痹他们。并且可以趁此机会帮那巨蚺一把,给周王室添把火。同时再与那王室宗亲接触一下,必要之时做做样子,帮助一二。其后派人前往洛邑,向那天王姬宜臼诉苦,不论多寡,讨要一些补偿。”
祁氏听闻此言,转头看向熊彻,欲言又止。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这位渔家……想法挺独特啊!”熊眴率先打破平静。
灰袍老者随后急切追问:“彻公子,那位渔……贤者如何称呼?今在何处?怎不挽留下来。即使其能力一般,但这番言语,最少可做太子太傅,可教太学。”
不待熊彻张口,祁氏率先解释道:“他姓李名华蕴,虽有大才但厌倦世俗,志不在此。”
熊彻诧异的看了下祁氏,随后恍然,心中后悔不已。
灰袍老者仍不甘的追问:“如此大才,怎可轻易放过,绑也得绑来啊!”
熊彻闻言威胁道:“鄂老,吾与李兄相谈甚欢,关系甚好,你可不能私下找寻,强迫于他,坏了我俩的关系,可就不那么好了!”
“那也……”
熊眴紧盯着两人居中调停道:“好了,鄂大夫,不要再争执了。彻,你寻机会慢慢接触这位隐士,争取拉拢过来。”
“是,王兄。”
“今天这件事情不便为城中百姓平民所知。先前击鼓示警,就说是吾喝醉了跟诸大夫开玩笑,误敲的。彻弟,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
“是,王兄。”
“祁姨,你作为司命、主祭,就去暗中帮助那巨蚺脱险,走水化蛟,最好能拉拢过来。”
祁氏无奈点头:“是,国君。”
“冉胜。”
“在。”
熊眴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你就巡视丹阳周边,谨防意外发生。”
“胜,得令。”
“红樾。”
一个位置靠前,容貌俊朗、冷傲孤清的披甲少年低声应道:“在。”
“你去暂替荆老将军,盯着云梦方向.”
“是,国君”
“鬻洪。”
“在。”
红樾身侧一个面若冠玉、气宇轩昂的少年兴奋不已。
“你去暂替鬻恍,向众濮族方向攻伐,教训一下他们,能打多远打多远。”
“是,国君。”
“荆溪。”
冉胜身边一位身材魁梧,广额阔面的壮硕将军出声道:“在。”
“荆老将军年事已高,待其归来之后,你父子二人相聚一阵。以后荆老将军就坐镇丹阳,震慑宵小。你就去东北方向代替红威将军,最近随国、唐国也不太老实,震慑一下他们。”
“溪,得令。”
红甲男子继续安排道:
“鄂老,你对王室那一套比较熟悉。辛苦下,带队去洛邑一趟。”
“是,国君。”
熊彻、红樾转头看了一眼鄂老之后低头不语。
“斗叔,你去接触一下那王室修者。”
“待鬻恍、红威归来后,再行安排。”
“……”
大殿之外,各将军大夫三三两两抱拳离开,领命前往处理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