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小院内,昂扬顿挫的哭喊声越发响亮。
苍这个小不点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嗓门,被兜在柳树上像是风中起伏的树叶般晃悠着,小嘴巴张的都快能塞下一个包子了。
顾担的巴掌还没有落在他的小屁股上,便先行一步哭嚎了出来,悲痛欲绝的哭声可谓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哭?哭也得挨揍!”
顾担格外严厉的训斥着苍,不为其外表所迷惑,训斥道:“你有善心,想做好事,当然不会挨打。可你做好事儿的前提是,不能给自己和给别人找麻烦!
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曾过问就去毁掉,用来成全自己的善心,还想不挨揍?哪里有这种好事!今天不给你一个教训我看都不行了!”
那本小册子是姬老几十年时光所总结出来的经验,他自然全都记载了脑海中。
可东西存在的价值不只是蕴含在其中的知识,还有那一份传承的心。
三岁的小家伙当然不明白这些,他还远远没有自己的善恶观念在,再加上物质条件比较丰富,从未冻过饿过,对一切的来之不易缺少认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便是因为吃过足够多的苦难。
顾担可不准备让苍躺在小院子做一个只懂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世祖!
怎么说小家伙也是墨丘救回来的,没有让他按照墨者的标准生活,那都是他还太小的缘故。
后面再长大一点,必会想办法给他凑一个完整的童年。
就从这一次挨揍开始!
“说好不责怪我的!”
苍惊恐的双手抱头,又觉得不太保险,按住自己的小屁股,满脸不服。
书有什么好的?
简直是天下间最恶毒的东西了!
用最恶毒的东西来给别人带来温暖,难道不好嘛?
虽然其中也有一点点不怎么想读书的原因,但囡囡真的很冷呀!
烤火的时候,他们两个可开心了!
“记性倒是还挺好,怎就不记得做事之前先问一问大人?伱莹姐姐不在院子里?还是荀轲不在院子里?自作主张,不知悔改,罪加一等!”
顾担已经撸起了袖子,这小子这顿打别想逃掉。
“哇!”
眼看即将挨打,苍的哭喊声越发嘹亮,恨不得穿透人的耳膜,只能说有些天赋确实是可以无师自通的,根本用不着去向谁学习。
正在顾担要施行教育熊孩子的大计之时,小院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只见一个妇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一起走了进来。
妇人看上去大概在五六十岁左右,已是满头银发,此时正值冬日,她却穿着单薄的粗劣麻衣,连肌肤都无法全然覆盖住,露出一截被冻得通红的手臂,曲曲弯弯的血管暴露在冬日的空气之中,像是扭动的蚯蚓。
她半弯着腰,昏黄的目光之中带着难以启齿的尴尬之色,苍老到皱纹横生的脸上是遍布的窘态。
在她身旁的小丫头看上去则是四五岁的模样,头发随意而散乱的随意垂落着,很久没有梳洗的样子,身穿着一件明显不属于小孩子的大衣,像是包粽子一样将她给裹了起来。
可那大衣仍旧显得单薄,即是粗布麻衣,又能有多少保暖的作用呢?小丫头站在她的身旁,鼻子被冻得通红一片,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李婶?!”
见到来人,顾担停下了动作,有些迟疑的唤道。
“顾顾大人。”
老妇人捏紧了小女孩的手,颤颤巍巍的向着他打招呼。
“您先稍等。”
顾担快步走到屋子中,将许志安每年都会给他送来几件的冬衣拿了出来,回到院子之中,给她披了上去。
“顾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老妇人局促的伸出手,想要避开那笼罩在身上的冬衣,奈何她的速度怎能与顾担相比?
不由分说的将厚实保暖,到现在都没穿过的东西给她穿上后,顾担眉头微皱的问道:“您遇到困难,都十几年的老邻居了,怎么都不肯说一声呢?”
李婶家就在顾家小院的隔壁,家中经商,颇为富裕。
能够在这样的地段买房,关系也必然是不差的。
只是李婶这个人年轻的时候过过苦日子,便是后来儿子有财发达了,也是不肯安安静静清清闲闲颐养天年,还开了一家包子铺。
荀轲很喜欢去她那里吃包子,她家的包子皮薄馅儿大汁水还充足,换成真的小商贩,必然是舍不得给那么多料的。
顾担也曾去光顾的几次,那时的李婶虽然算不上年轻,可也是红光满面,身康体健,精神头一直都很好。
就连开的包子铺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并没有打算凭此挣钱,李婶也向来是与人为善,跟谁都能乐呵呵的聊上几句。
可如今的李婶,看上去像是突然老了一二十岁,再没有了往日里的那股精气神,整个人散发出昏昏沉沉的暮气。
目光偶尔触碰到顾担的眼睛,都会下意识的挪开,脸上满是羞愧之色,不敢抬头,如同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