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到地方后总算是赶上中午饭点。
鹏飞制造的两位悲催创始人傅鹏和付晓飞为了迎接今天前来救苦救难的贵宾们,早早就订好了酒店包厢。梁鑫一个电话过去,傅鹏立马二话不说,亲自开车来接。
片刻后等到了梁鑫他们跟前,老傅见到车队的大阵仗,不禁又是好一番意外,急忙在车上给付晓飞打电话,让他再多开一个包厢,招待贵宾的狗腿们。
这些琐事用不着梁鑫忙活。
梁鑫悠然坐在车内,看着车队缓缓前行,驶过会展中心的外围。
中心外的临时停车场上,停着密密麻麻的车辆。
前来参展和参观的人也不少,展会的一些基层工作人员,忙得脚不着地的,一些人干脆就在展厅外面,拿个饭盒蹲着吃。不少人狼吞虎咽的,被生活逼得跟非洲大草原上的牲口一般。仿佛吃慢了,就会被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从哪里蹿出来的天敌一口吞掉。
可怜……
梁老爷看不得劳动人民吃苦,把头转了过去。
没两分钟,车子便缓缓开到附近最大的一家酒店门口。
酒店外头,像梁鑫这样的老爷们相当多。
显然今天人满为患。
傅鹏把车一停,跑下车门后,急急忙忙要去给后面的大佬开门。
然而谷强根本不给机会,快傅鹏一步,走到后面的车前,替梁鑫打开了门。他拿手挡在车顶上,梁鑫施施然从副驾驶座上下来。在他后头,陈光建的保镖们也有样学样,把老陈和蓝秋燕从车内迎出。要不是车子的地盘够低,怕是这群人甚至都不在乎趴到地上,给老板和老板娘当地毯用。中间梁鑫的宝马后座,没有小弟可用的梁步勋,跟着原旭阳和宁臣后头走出来,见到这非常封建的一幕,眼里简直难掩羡慕。
奶奶个熊的,他在市里某某局当科长的时候,也没这么大的排场!
这些民营企业家,简直是啊……太不尊重劳动人民了!
等我过两年官复原职再坐地升迁后,我……
我踏马必须谴责这些不良风气!
对!狠狠谴责!
“小梁总,陈总,四楼,包厢都订好了。”
梁步勋内心正谴责歪风邪气时,错失一步的傅鹏,已经满脸堆笑地跑到梁鑫和陈光建跟前,点头哈腰起来,再转身看到梁步勋,也同样赶忙上前招呼:“梁总,辛苦辛苦,这么老远跑过来……”然后看着梁步勋,欲言又止。
梁步勋当然知道傅鹏想说什么,转而问道:“那个谁……联系你了吗?”
“哦……还没呢,我也不好意思催,那么大的领导……”
傅鹏口中所说的,就是梁步勋之前打包票联系的市某局的人——梁步勋也有做人浮夸的时候,之前承诺过,至少让市里认购多少多少部遥控飞机。
傅鹏为了这个事情,已经好几个晚上彻夜无眠。
可他又不敢给梁步勋打电话,生怕惹恼了这位身家背景不简单的前某某单位科长,现任的三金科技副总裁兼市场部总监,兼鹏飞制造的大股东。
妈的真是想想都想哭。
真哭出来的时候,都注意不到眼泪已经从眼睛里掉出来了。
“哦,那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梁步勋说得轻描淡写,今天要来的人,对傅鹏而言,连见上一面都不容易,可对梁步勋而言,对方却只是他父亲门生故吏中的平凡两位。
梁思云虽然退休快十来年,但在W市的隐藏影响力还在。想求人办事可能不太容易,可要说带人一起发财的事情,妥妥的队伍能从旧城区排到新城去。
傅鹏听梁步勋这么一说,顿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连声道:“好,好,那麻烦你了。”
梁步勋淡淡嗯了一声,走到梁鑫和陈光建、蓝秋燕两口子跟前。
这时付晓飞也适时地出现在众人跟前,接替傅鹏,带着梁鑫几位老板,还有两边茫茫多的随员们,浩浩荡荡上了楼。
到了楼上包厢,谷强和阳仔,和陈光建的保镖们单独去了隔壁房间。梁鑫特地把宁臣留下来,介绍给付晓飞认识,同样也是在告诉陈光建跟梁步勋,今后宁臣就是自己的传话筒了,作用上“如朕亲临”,不能等闲看作是普通狗腿。
付晓飞自然热情招呼,也跟宁臣握握手,喊一声宁总。
喊得宁总这个担任过市大学生联席会议主席的大三学生,都怪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联席会议那边,他是有正式任命的。
可是“宁总”这个称呼,就冲他兜里那仨瓜俩枣的孔方兄,眼下还真的是受不起啊。
“坐,请坐,请坐。”付晓飞笑得也很狗腿,以至于显得有点假。
对于眼前这几个人,他的心情,显然是很复杂的。
不同于傅鹏的及时看开,同样作为从体制内出来下海经商的付晓飞,在经历过这几年的挫折和打击后,内心的后悔情绪,已经滋生得相当严重。
他无数次的在深夜时分醒来,狠狠地扇自己的大嘴巴子。
懊恼当时要是没脑子发热,跟风辞职,现如今,他再不济也该有个一官半职吧?哪儿用得着像今天这样,跪着给人磕头?好在也就是这些年,还有另外一个名叫梁国雄的笑话,支撑着他的意志。听说梁国雄不但丢了饭碗,连精神都不正常了。
哈……
真有意思。
结果你妈逼的人家的儿子,这不就为父报仇来了吗?
付晓飞的目光,从落座的梁鑫脸上扫过去,下意识就说了句:“小梁总啊,哈……你爸爸,老梁,以前跟我还当过同事的。前几天市里书画协会到这边来参观,他还给我们工厂留了幅墨宝,一会儿咱们吃完,去工厂里看看吧。”
“哦?”梁鑫对老梁的行踪不太关心,但听付晓飞一说,随口就笑道,“他还跑这里来了?看样子这几天挺有闲情逸致的嘛。”
“哈哈哈哈,是啊,艺术家嘛,就是时间多……”付晓飞简直眼泪都快笑出来。同样是走错路吃瘪的,老梁那shǎ • bī居然有这样的妖孽儿子兜底。
可他呢?
他自己家的shǎ • bī儿子,只知道伸手向自己要钱!
这一单,就算做成了,也只是免于企业倒闭而已。
将来的前景在何处,依然是浑然看不清。
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和傅鹏亲亲苦苦搞到现在的工厂,已经不属于他们自己了。梁鑫、陈光建、梁步勋,你一口、他一口,三个人就狠狠咬去了傅鹏制造60%的股份!
搞了半辈子,为的就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到头来,这不又变成给别人打工了?!
付晓飞心里那叫一个不甘啊,却还要陪着笑脸,对梁鑫道:“小梁总,我是真羡慕你爸爸啊,好福气,真是好福气!”
那语气酸得,连宁臣都听出不对来。
陈光建和蓝秋燕对视一眼,眼里带着几分默契的笑容。
“我过几天,也把我们楼里的那个字,找人再刷刷新,把老梁的名字加上去,”陈光建说起了步光鞋业大楼上,白嫖老梁的四个题字。
之前他嫌丢人,一直没补上“梁国雄”的名字。但现在嘛,肯定完全没问题了。老梁已经是官方认定的书法家,加上名字,只会让那几个字更加值钱,也显出他们跟梁家的交情。
蓝秋燕笑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势利眼。”
“什么势利眼,这几年太忙,一直没想起来嘛!”陈光建说鬼话也是不长眼。
梁步勋听得咧咧嘴,一边拿出手机,开始召唤今天的买家。
付晓飞见状,赶忙也闭上了嘴。
没一会儿,等梁步勋嗯嗯啊啊地联系好人,在楼下停好车的傅鹏,也刚好哼哧哼哧跑上来。然后满头是汗地一坐下,就赶忙问付晓飞,“老付,领导们快来了吗,上菜吗?”
“刚联系过了,马上到。”梁步勋当然听得懂,傅鹏问的不是付晓飞,而是他,被点了一下,很平静的口吻道,“到展会旁边了。”
“哦,哦,好……”傅鹏忙笑道,“那我去叫服务员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