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山偏僻,但因有温泉,再偏僻的地方也不会是穷人可以拥有的。
太子显贵,自然有别院在这里。他骑着马一路狂奔,然后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只见前面不远处,写着小溪妆三个字。他的别院就在小溪妆旁边。
当年父皇给太傅指定小溪妆做小溪山别院的时候,就把他的别院指在了隔壁。
彼时他还小,父皇拉着他的手道:“随太傅是朕最信任的人,你是朕最重视的儿子,朕将你交于他手,朕信他会用命来护着你,寿客,你也要重他如亚父,永远信他,跟着他好好学习做人的道理,然后才是读书,识字,先明理再读书,方是储君之道。”
太子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他全身全意的信任太傅,太傅也用命来护着他了……
他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向小溪妆,他伸出手,抚摸门上的封条,心中的恨意越发浓烈。
父皇,当年你杀太傅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从前说过的话,可曾想过对太傅的承诺对他的教导……怕是都忘记了吧。
他讥讽一笑,正要离去,却见门上的封条掉落了下来。他皱眉,捡起来看了看,招来门人问,“怎么回事?有人来过?”
东宫留在这边别院的门人早过来跪拜了,闻言跪在地上爬过去道:“回太子殿下,是宁家三少爷。说是看见一只漂亮的鸟进了里面,便进去看了看。”
太子皱眉,“宁朔?他去里面看鸟?”
门人战战兢兢,“是。但没有找到,只在庭院里看了看就走了。”
太子点了点头,将封条重新贴上去,然后回到别院里脱掉外套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事情。
他确实不是为着顺王来的。他是为着随家来的。
但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他只是想看看小溪妆,看看那座搜出来一百万两白银的院子。
过去四年,他无数次想要来这里看看,却没有勇气来,也怕自己被人抓住把柄惹父皇生气。他已经不能再失去什么了。所以只敢借着游说随顺王来了一次。
太子一直不相信太傅会贪污。他坚信是晋王陷害死的太傅。父皇顺水推舟,断了他的臂膀。
太子想到这里,心揪在了一团,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眶已经湿润了。
他知道自己是个懦夫。父皇骂他是孽障,不堪重用,太子妃也骂他胆小如鼠,连自己的亚父也不敢救,他也唾弃自己当年的后退,可唯独太傅不骂他。
太傅处斩之前,他终于提起勇气去见了太傅一面。
此时彼时太傅坐在牢里,笑着对他说,“你信我没有贪污,我就心满意足了,证明我在你心里并无错处。若是连你也不信我,我才伤心。”
“寿客啊,你不用害怕,我死之后,还有镇国公帮你——虽然如今……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终究放心不下你,你这个孩子,心善,却也有不少毛病,如今渐渐好大喜功不听劝了……”
太子哭得泣不成声,“我对不起太傅,是我害死了您。”
随伯英就道,“寿客,我今日之死,你确实有责任。你这一年里,已然有些沾沾自喜,我和兰时临去蓟州之时,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插手税收之事,你却觉得可以示好江南世家,在朝堂上大放厥词——陛下恼怒你,确实情有可原。”
太子听得伤心,抱头痛哭,“太傅,我该怎么办……”
随伯英叹息,“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也有错。我不该这么快为你筹谋那么多势力,陛下记恨我也是应当的。”
他摇摇头,“成王败寇,我还死得起。只是兰时,他才二十一岁……寿客,你把兰时送走吧,别让他回京都。”